裴沉礼的神情终于有了些变化。
薄唇微抿,无波无澜的眼底翻腾起了些类似怀念的情绪,他没再和她对视,仰起头,看向天边。
许yin不明所以,只好跟着他抬头。
今天是个好天气。
云天交汇,天空呈现蓝白相间的色彩,亮堂堂的,空旷而悠远。偶有几只鸟低空飞过,自由地张开翅膀,它们速度很快,没几秒就只留下远去的黑点。
不知过了多久。
“因为国内出了点事情。”裴沉礼说,语气平静且淡然,“我的母亲去世了。”
**
裴沉礼彻底下决定回国发展,是他的母亲去世近半年的时候。
或许他生来就是个比较冷血的人,得知母亲因病去世那天,裴沉礼刚谈成一笔大合作。
准备签约的时候,他接到了裴学良的电话,告知了他这个消息。
裴沉礼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平静地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桌上,说了声:“继续吧。”
在他母亲的葬礼上,熟悉的或不熟悉的人,都在掉眼泪,他却一声没吭,站在裴学良旁边,像个走过场的陌生人,安静走完了整场葬礼。
他觉得自己有些迟钝反应。
意识到母亲不在了的事实,是六月份,裴学良少见地主动给他打了电话。
“沉礼啊。”裴学良开口,叹息似的,和半年前相比,他的嗓音仿佛苍老了几十岁,“回国帮爸爸管理公司吧,我们父子两也能多见见,这几年你一直在外边,你爷爷也挺想你的。”
那道,常常伴随着裴学良响起的,温柔的女声,再没了踪迹。
裴沉礼这才猛然意识到,薛雪已经去世了。
属于她的声音,他再也听不到了。
裴沉礼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所有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高中时就会做一些投资,来赚零用钱,到了大学更甚。
在美国创业那几年,他本身是个工作狂,有裴家经商的经验,结合他自己的智商和知识,最初确实遇到了些困难和瓶颈,跨过这些后,便顺利了许多。
也正是因为一直在忙工作,他疏于和家里联系,最忙的那一年,他甚至都没回家过年。
厨艺也是在美国自学的,因为那边的外卖太难吃,自己做也健康卫生。
有些朋友看不下去,觉得他像个冷酷无情的工作机器,劝他要不要找个女人谈恋爱,沾点人间的烟火气。
都被裴沉礼拒绝了。
他认为,恋爱会使人智商降低,无法理性地思考问题,也很浪费时间。
他不明白为什么中国古代君王会要美人不要江山,美人除了好看,没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即使实在没有办法,一定要找的话,他应该也会选择一个懂事干练,能在工作上协助他的女人。
薛雪去世令他意识到,自己这几年,的确没怎么好好陪伴家人。
他没有喜欢的人,朋友可以随时联络,在美国也没什么牵挂,就这样干脆回了国。
遇到许yin完全是一个意外。
谢兴言热衷于八卦,他其实有在谢兴言口中听说过许家那个神秘大小姐,各种事情传得真真假假,裴沉礼也不会放在心上,只当个乐子听。
他没想到许yin会是这样的性格。
她差了他近一个头,他每次都得低着头看她,她应该是害羞,他好几次低头,只看到她毛茸茸的后脑勺。
小姑娘乖乖的一只,声音细细软软的,却麻烦得很。
拒绝她要掉眼泪,话说重了也掉眼泪,撞疼了也掉眼泪,还不想让他发现,用力眨着眼,试着把眼泪憋回去,憋不回去的就用手擦,可怜又可爱。
裴沉礼听过很多称呼。
大部分人喊他裴总,家人喊他沉礼,关系好的朋友会直接连名带姓地喊。
只有许yin,她独创了个称呼,她喊他礼礼。
而且似乎对这个称呼非常满意。
裴沉礼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她叫多了以后,也渐渐觉得这个称呼也挺好听的。
仅限许yin叫的时候。
许yin和他遇见的大多数人都不一样,她是许家大小姐,别人或许巴不得想要这个身份,她却对这个身份避之如蛇蝎。
她好像很不自信,认为身边大多数人靠近她,是因为她是许向荣的女儿,而非她是许yin。
裴沉礼不得不承认,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许yin是这些人中,算得上很弱的那一种。
很容易就能蒙混过去;经常哭;娇娇嫩嫩的,碰一下就红;做饭也不会;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倔劲;还怕打雷。
对男女之间的事情好像也不怎么了解。
是裴沉礼以往的规划里,绝对不会喜欢,甚至看不上的那种人。
可是她是鲜活的。
会把珍贵的采访名额让给别人,会为了一个陌生人,和比她壮几倍的人对峙。
会关心他的情绪,被她爸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