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蝉望着赵华微微一笑,拿出张纸,“契书上也明明白白写了,若于借款期撤股,赵家须先按律付息。也就是说,赵家先得把一万两银子连本带利还了,才能撤股,才能拿到股利和抵押物。”
赵华霍地抢过契书,又从怀中掏出自己的那份,仿佛不认识字似地翻来覆去看了半晌,慢慢的他整个脸孔涨红了,嘴唇突突地颤个不停。
白纸黑字,那行字他见过,当时被卫尧臣激得脑袋发热,又认为把姜如玉辖制得死死的,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想撤股,先还钱,可他去哪儿找一万两银子?
还不上钱,庄子宅子就一直在姜蝉手里头,他是一文钱租子也摸不着,没进项就更拿不回来!
被他们给绕进去了!
“我不撤股……不撤了,”他艰难说道,“把股利给我,这总成吧?”
“本来是可以的,现在不行啦,你得赔我母亲的嫁妆。”姜蝉又拿出姜如玉的嫁妆单子,“就按薛大人说的折算一半,那也至少六千两。”
竟要他给姜如玉银子!
赵华咆哮道:“赔什么赔?我还没答应和离!她人呢?婆母病重,让她赶紧回来侍疾,不然我休了她!”
章明衡大声起哄:“被休弃的女子无权讨要嫁妆,哎呀呀,不愧曾是户部捞金一把手,空手套白狼,这算盘打的真响!”
薛峰皱了皱眉头,提醒道:“赵大人,休妻是大事,七出之罪须得有确凿证据,无端休妻于律法不容。”
赵华摸了摸左脸,“姜氏殴打夫君,许多人都看见了,还不够确凿?念及她被女儿蒙骗,我不与她计较罢了。”
的确是个理由,堂上一时安静下来。
萧瑟的秋风卷起落叶,打着一个又一个的旋儿从堂前照壁前拂过,刺啦啦的响,听上去就像是异常沉重的脚步擦过地面的声音。
姜蝉望了望堂外的方向,心慢慢提了起来。
“姜蝉谋财证据尚未完全,暂且不论。”赵华满脸得色,双手扶着椅子把手,“请问薛大人,离间母亲与继父关系,教唆母亲不顺婆母,是不是不孝?”
薛峰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赵华又问:“按律该当何罪?”
薛峰道:“杖二十,枷锁示众三日。”
赵华大笑:“久闻薛大人铁面无私,既如此,便请大人秉公执法,还本官一个公道。”
薛峰望向姜蝉:“众人皆知你与赵家不合,其中有何缘由?”
赵华不满:“薛大人,没有这样问话的,你是刻意包庇!”
啪,章明衡的扇子重重敲在桌子上,“什么话?薛大人判案之公,连皇上都频频赞许,莫非赵大人质疑皇上?”
这个胡搅蛮缠的东西!
赵华恨得牙根痒痒,但不敢惹襄阳侯府,只道:“无论有何缘由,错了就是错了,不能成为减刑的借口。”
“等等!”姜蝉忽道,“我要反诉鸿胪寺卿赵华,谋财害命,勾结土匪,雇凶杀人!”
第44章 义绝
这一句话清晰明了,又脆又响,赵华惊得浑身一颤,立刻面白如纸。
连薛峰章明衡也忘了发问,所有人都瞪着眼盯着姜蝉,等着她拿证据出来。
姜蝉却仰头看着堂外的天空。
高远的净空中,慢慢悠悠飞起一只老鹰风筝。
赵华以为她故弄玄虚,大笑道:“诬告朝廷命官,罪加一等,杖三十,流刑千里。姜蝉,你是自己往绝路上走。
“走绝路的是你!”姜蝉斜眼睃他一眼,提高声音说:“薛大人,我有重要人证,可否请人上来?”
薛峰点头:“带证人。”
堂外,卫尧臣大踏步进来,冲姜蝉微微一颔首,朗声道:“拿到小郑一家人了,姓赵的,这回你跑不了啦!”
他身后,小郑管家五花大绑,被两个差役押着进来,面上黑黢黢的,瘦得几乎脱了形。
嗝的一声,赵华的笑声卡在嗓子眼,脖颈发硬,两眼直直盯着小郑管家,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
不是把他送到黑煤窑去了,怎么还没死?卫尧臣又是怎么找到他的?
所有事都是直接与郑管家联系,小郑知道的应该不多,到时只推说旁人干的,应该还可以Cao作一下。
可找谁当替罪羊?
最忠心的李家秦家死绝了,新提拔的管家因误杀流民柴元浩蹲大狱了,还有谁?
冷汗顺着涨红的脸流下,一种莫名的恐惧慢慢攫住了赵华的心,舌头僵住了,声音也窒息了。
卫尧臣把小郑管家往地上一摁,道:“各位大人,此人是真定姜家老宅盗匪案主谋之一郑某的儿子,据他交代,其父是听赵华之名行事,请大人详查。”
薛峰面沉如水,“堂下所跪何人?姜家盗匪案是否与你有关?”
小郑管家不去看堂上主审官,反而扭脸看了赵华一眼,“老爷,我差点死在煤窑里,这就是你说的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