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被孙进抱在怀里,他这个年纪已经能吃一些糊糊,此时他的面前便摆了一碗炖的软烂的小米糊糊,孙进拿勺子喂他,他不依,非要自己抓着勺子吃,嘴里哼唧着。
张柏皱眉看他一眼,小鱼立马耷拉下了眉眼,乖巧地张大嘴让外祖喂。
孙进笑道:“小鱼就怕你这个爹,其他人谁都不怕。”
小鱼黑葡萄似的眼珠转啊转,张柏知道,这孩子多半是听懂了。
他有时候也觉得惊奇,小鱼似乎聪明的有些过头了。
这个家里其他人都宠着他,只有他这个当爹的待他严厉一些,他一皱眉,小鱼就露出委屈的表情,家里其他人就会护着他,等只有他们父子俩在时,自己说什么,小鱼都不带搭理的。
张柏轻笑了声,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小鱼不过是个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多心思?
张家一片欢声笑语,而此时的沈府,沈夫人正跪在佛堂里,低声呢喃着什么。
大仇得报,沈清也认祖归宗,沈夫人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
皇帝封她为二品诰命夫人,沈夫人不在意这些虚名,她高兴的是,清儿得皇上看重,日后极有可能成为太子,到那时,她的计划才算是成功了。
“主子,香君并非有意欺瞒您,万般皆是命,我也是无可奈何……”沈夫人看着香台上陈皇后的牌位,低声细语道。
她说着愧疚的话,唇角却悄悄勾了起来。
昏黄烛火下,她像是吃人的妖魅。
忽然间,佛堂的门被人推开了。
沈夫人吓了一跳,捂着心口朝后看去,沈清背对着光站在门外,脸上看不清表情。
“清儿,你怎么回来了?”沈夫人松了口气,换上一副笑脸。
沈清关上门,缓缓走过来,在她身边的蒲团上端正跪下,合眼道:“儿子来给母亲您道个别。”
沈夫人柔声道:“清儿,你在宫里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想娘了,你便回来看看。”
沈清淡淡一笑,忽然问道:“娘,你高兴吗?”
沈夫人脸上一僵,又笑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你能回到宫里,又为你的亲生母亲报了仇,娘怎么会不高兴呢?”
她的话让沈清最后一丝期待也熄灭了,他嘲讽似的一笑,缓缓转过脸来,对沈夫人说,“娘,方才忘了告诉你,儿子已经向父皇请旨,前往邵阳封地,今后再不回来。”
沈夫人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垮了下来,眼睛慢慢瞪大了。
“你说什么!”她终于回过神来,几乎是从蒲团上跳了起来。
“去哪儿?邵阳?你是不是疯了?”沈夫人厉声询问,哪里还有刚才的半点温柔。
沈清也站起身,眼神哀伤地看着她,沈夫人整张脸气得通红,她方才还在幻想沈清当了太子后的情形,转眼之间,他就跟她说要离京?当个闲散王爷!
她不许!沈夫人愤怒不已。
“清儿,你是在骗娘是不是?一定是的,对不对!”沈夫人摇晃着沈清的肩膀,期待他点头,然而令她绝望的是,沈清从袖中掏出了一封圣旨,交到了她手中。
“娘,我已求来了父皇的旨意,两日后就会离京。”他淡淡道。
沈夫人颤抖着手把圣旨打开,迅速看完之后,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不,她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一步,一切原来不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吗?为何会出差错?
邵阳是个什么地方?她依稀记得,离京城几百里路远,圣旨里说了,端王去往封地,邵阳便归属他治理,今后非昭不得入京。
换句话说,沈清自己放弃了当太子的机会。
沈夫人一万个不明白,目光呆滞地抬头看着沈清。
她废了好大的劲,才让他认回了皇子的身份,他为何要这样做?
沈清俯下身,眼神悲悯,不知是在可怜谁,他低声道:“母亲,到了这一步还要骗我吗?”
“我真的是皇后的儿子吗?”他凑近她的耳边问道。
沈夫人瞬间抬眼,犀利地看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清轻笑一声,“母亲,不要再骗我了,我其实不是什么二皇子吧,我的生母——”他俯下身,眼睛直直盯着她,“不就是您吗?”
他早觉察出了不对劲,若他真是皇后的儿子,他娘为何要如此执着于报仇?甚至比陈国公和净水居士还要在意?
他悄悄询问了福娘,在她母亲留下的医书里看到,徐太医给皇后下的药虽然能保婴孩一命,但日后必须以一味徐家特制的解药吊着命,否则活不过一月。而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吃过什么徐家秘药。
他猜到了,或许他并非是陈皇后的儿子。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娘的计谋罢了。
他这个亲生儿子,也不过是她棋局中的一颗棋子。
“娘,你要么跟我去邵阳,要么留在京里,总之,不要再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了。”沈清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