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依言下去安排,等一切妥当了才回来禀报。
世子夫人神色微凝,不见什么笑意,半晌,才慢慢叹了口气,说,“施家那丫头,别的什么都好,就是颜色过盛了些,若是可以,我倒是宁愿她生的普通些。不然哪里会有这些烦恼。”
她这话看起来说的是傅鸣琅这事,可嬷嬷跟随她日久,自然清楚她的忧虑,跟着就笑了一下,安慰道,“夫人放心,公子生性端正沉稳,又有孝心,不似那些纨绔子弟,断不会让您失望的。”
“的确,启哥儿是个孝顺的。”世子夫人听后想了想,不由展颜。
*
这两日大理寺不甚清闲,待傅鸣琅回府的时候,天色已晚。
“六爷,老夫人请您前去,有事相商。”半明半暗的灯影后,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说。
她抬头直视傅鸣琅,丝毫没有其他下人的恭敬。
这一幕,傅鸣琅早已习惯了。
从小老夫人,他亲娘身边的人就是这样对他的,他曾经十分不解,甚至想过他会不会不是镇国公的孩子,可不管怎么看,他和府里的世子都有着五分相似。
别的都好说,这样貌,却是做不得假的。
心中急转,傅鸣琅不由揣摩起老夫人找他的意图来。
来的这样急,甚至毫无预兆,在他刚进府门就把他拦住,必然是有事。
会是什么?
今夜月色不好,星子也有些黯淡,乌云堆积,似是有雨。
嬷嬷身边的丫鬟打着灯笼驱散了路上的昏暗,一行人穿过重重院落到了老夫人的留庆院。
院中人来人往,穿着粉衣的丫鬟们都压低了声音,十分宁静。
一进院中,傅鸣琅更觉不对。
老夫人上了年级,反而更喜欢热闹,尤其喜欢那些活泼的小丫头在院中玩耍,可今日却是这副样子。
“见过六爷,”一个青衣丫鬟上前行礼,她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然后低声禀报,“老夫人在佛堂,吩咐过您若是来了就直接进去。”
傅鸣琅转身就朝着佛堂走去。
“六爷,您觉得老夫人这些年待你如何?”身后嬷嬷悄然跟上,忽然开口。
脚步一顿,傅鸣琅微微皱眉,越发觉得今晚的事不对,不然这个嬷嬷怎么会问他这个?
“母亲待我,向来是极好的。”他低声说。
的确,老夫人衣食住行,从来不会少了他,甚至可以说世子有的,他也不会少。
这一点,不管谁看了,都说不出一个不好来。
可惜——
若他笨些也就罢了,偏偏他生来就有能看透人心的本事,所以老夫人晦涩的目光,嬷嬷不喜的眼神,都被他一一收在眼底,从不曾忘记过。
“六爷记得就好。”嬷嬷说道,带着些轻嘲,“老夫人慈爱,老奴希望,六爷也能孝顺,如此才不负老夫人这些年的心血。”
“嬷嬷这是何意?”傅鸣琅驻足回首,看向嬷嬷,目光凛冽。
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他可以不在乎这个嬷嬷藏在眼底的不喜,但是这不代表他能容忍她的不敬。
夜色幽深,可傅鸣琅的目光却好似一道冰冷的剑光,瞬间划破了这暗夜。
嬷嬷不由一惊,跟着就是不悦,她轻视傅鸣琅了这么多年,骤然受惊,不觉得可怕,只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她咬了下牙根,低下头貌似恭敬,可声音却硬邦邦的,说,“六爷,您该进去了,别让老夫人久等。”
定定的看了眼她,傅鸣琅转身进屋。
帘子在身后落下,一股檀香扑面而来。
镇国公府的老夫人垂首跪在观音像前,捻着念珠低声诵经。
这世上断没有长辈跪着,而晚辈站着的道理。
可放眼看去,这佛堂中,除了老夫人膝下的那个蒲团,竟然再没有一个多余的。傅鸣琅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一掀衣摆,直接跪在冰冷的水磨青石地面上。
青石冷硬,那股凉意瞬间就穿透了薄薄的夏衣侵蚀了他的肌肤,直入骨髓。
他闭紧双目,心中的轻讽止不住的翻滚,谁能想到,慈眉善目的镇国公府老夫人,竟然在佛堂之中,在菩萨面前,就让他直接跪在了地面上呢。
可见传闻不可信,说什么宠爱幼子,不过是哄骗愚人罢了。
而这佛堂之中,若无老夫人的授意,谁敢连个蒲团都不给他准备。
这段佛经似乎格外的长,也可能是她念了一遍又一遍。
傅鸣琅腰身笔直的跪在哪里,双目微阖,暗中算着时间。
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
终于,老夫人动了。
她放下念珠,双手合十行过一礼后,缓缓起身。
傅鸣琅大步上前,小心把老夫人扶住。
“母亲,慢些。”他低声叮嘱。
声音清朗,不疾不徐,听着满是关切。
老夫人站起身,又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