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子,如今只有你能杀了他!”
“杀了他!”
“动手吧……”
脚下嘈杂的声音却没有一句落入谢迟的耳中,红衣青年在空中驻足,他怔愣地看着面前的景色。
那人白衣染血,眉间尽是杀伐——谢迟曾在十杀境里幻想过千百次重逢,却没有一次,会是这般的场景。
海面波涛汹涌,血浪贪婪地吞没了所有猎物,铁锈味弥漫在空气中,几乎让人窒息。
喻见寒挂着淡笑,他处决了最后一人,垂下的剑尖淅淅沥沥地淌着血色。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场上唯一的对手上,那双泛着猩红的血色的眸子里,只有恶兽的跃跃欲试。
他在等着这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先动,就像是蛰伏的黑狼,屏息潜行,随时准备一击致命。
谢迟却像是被抽离灵魂般,他愣在原地,握着长明灯的手微微颤抖着,就像是举着千斤巨石一般,早已失了力气。
他永远,没法对喻见寒举起刀。
很可惜,凶兽已经等不及了。白衣剑尊微微歪头,他随手挽了个剑花,掠过光影像是蓄势待发的银蛇。
下一秒,喻见寒敛了脸上的笑意,他的神情专注,剑尖直指面前之人。苍穹的云翳汇聚成型,在他身后形成漆黑可怖的旋涡。
他代表深渊,向人界宣战。
谢迟看懂了喻见寒的意思,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却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喻见寒的本意——想要救济苍生的人,绝不可能持刃相向。
而谢迟,只会做他想做的事。“你说过,你要好好守护这个世间。”他咬牙撑起了长明灯,唇边溢出了鲜血,眼神极其悲伤,却又笑了起来。
“现在,我来帮你守。”
不是为了世间,不是为了我那渺小的希冀,而是为了你。
为了你想守护的一切。
顷刻间,长明盏成了东妄海上的另一轮太阳,磅礴滚烫的力量如溃堤的浪chao般席卷而来。
十杀境全开。
长明盏,佛门至尊至圣之物。哪怕在上一刻,哪怕亲眼见着谢迟燃灯出渊,无人会相信一个魔头能驾驭住这盏慈悲灯。而如今,长明盏在他手中炙热滚烫地燃烧着,绽放出横跨古今无与lun比的辉光。
耀眼的灯辉全力加持着十杀境——慈悲永不会妥协,而长明盏却向着魔宗邪法低下了头,这说明,谢迟被承认了。
他被这世上最古板、最严苛的善意承认。
世人永远不知道的是,谢迟从一开始就不曾被长明盏为难,他从来都被它所接纳、认可。本是魔头身,却怀菩提心。
东妄海边一直被苦苦压制的修士只觉得身上一轻,所有的束缚压力骤然消失,他们手中的缚灵绳光芒大盛,扶摇直上九重天。
只在眨眼间,金光璀璨的天罗地网,就这般密密麻麻地交错起来,缚灵绳纵横相连,成了鎏金的囚笼。
里面关着作茧自缚的人。
越延津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他喃喃道:“谢迟是想……困住他们。”
谢迟要借助早已无力挣扎的锁灵阵,布下这世上最庞大的十杀境。他要彻底将自己与喻见寒困死在东妄海。
漫天金光冲天,层层叠叠地交织成了罗网。
这是一场死战,他们心知肚明。
喻见寒缓慢举剑,魔息立刻一涌而上,裹挟起了凌冽的刀光剑影。谢迟双手结印,数不清的咒纹在天幕下明灭,像是铺洒下的金色星河。
霎时,就像是有一座漆黑的城,狠狠从天穹覆压而下,所有人都能听到自己齿间颤栗的声音,他们渺小如同蝼蚁,只消一击,便能粉身碎骨、化为齑粉。
可蝼蚁之上,却还有庇护。
只见覆压的黑城被死死挡在众人头顶,灯辉凝聚成了一朵盛放的金莲,像是铜墙铁壁一般阻挡了倾泻而来的恶意。
一瓣,一瓣……无数莲瓣绽开凋谢,新生与毁灭相伴,铸造起众人最后的生机。
只一击,天地震彻,正魔分庭抗礼,时间骤然凝固。
所有人眼中都燃起了灼灼希望,他们的心又紊乱到坚定,最后一下下跳得急促,几乎要跃出胸膛。
无数双瞳孔中倒映出的金莲,悬浮在空中盛开着,隐隐有压过对面一头的趋势——谢迟能战胜喻见寒!一时间,所有人都无比兴奋,又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这点。
但身处旋涡中心的谢迟知道,事情却根本不是这样的。
作为长明盏的持有者,他最能直观地感受到,喻见寒根本就没有使出全力。
在最后的瞬间,入魔的剑尊收了手。
难以置信的神色还留在谢迟脸上,他只觉一股柔和的魔息收敛干净所有的戾气,悄然顺着莲瓣潜到自己身边,然后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就像是杀人不眨眼的将军,小心翼翼地收了沾血的长剑,然后笨手笨脚地给他擦眼泪。这是两军对垒前,双方将领间最隐晦的温情。
一瞬间,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