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军中要事。”
陆嘉平日里也会嘻嘻哈哈,涉及军中要务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一句话几乎什么都没交代。苏菱知晓自己触及利害,也不过多追问。
“体型相像,所以假装成他的模样,让旁人误以为他这几日在府中吗?”
“也不全是,”陆嘉补充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苏菱皱眉,沈辞南断然不会做出无缘无故的事,她深知他步步为营。
陆嘉……他姓陆!
据她所知,北梁有位极富盛名的医师,曾出过一本医书,名为《伤寒病论》,引得临安城中争抢,与“洛阳纸贵”有的一比。苏菱曾有幸拜读过,言语通俗,生动有趣,确实名不虚传。
“《伤寒病论》,莫不是……”苏菱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切实际。
“正是家父写的。”陆嘉也带了几分讶异,“早就听闻国公府幺女冰雪聪明,百闻不如一见,坊间传闻果然假不了。”
世代从医的陆府居然出了一位弃医从戎的后辈,当真是闻所未闻。
陆嘉似是也看出了她的疑惑,不好意思道:“儿时家父确实教授了我不少医术,想让我继承陆家的衣钵,但如今家国不稳,山河动荡,我岂能偏安一隅,苟且偷生?我自愿追随平宁将军,家父虽有劝阻却未强求。”
“若是日后山河巩固,天下太平,再回去当个闲云野鹤的郎中,游历山河,救死扶伤,不赖。”
闻举站在一旁,他自知陆嘉父亲盛名,却从未听他说出过这样一番掏心窝子的话。
如若生在太平盛世,谁不想寄情山水?早起采菊东篱下,午后往来无白丁,夜里对影成三人。
可是,京都城外的乱葬岗,平关道上的饿殍遍地呢……
如若二字,于他们而言,比战场之上的刀剑更掏人心窝。梦里满怀希望,睁眼唯余失望。
“会有的,”闻举不善安慰人,只是在陆嘉的背上轻拍了一下,“先说正事吧。”
陆嘉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苏菱知晓他是什么意思,乖乖手心朝上放在了桌子上。
“将军收到了一封信,信中是以夫人的口吻写给他的,说是自己有喜了。”陆嘉把帕子放上,不紧不慢开口道。
“什么信?我没有给他写过这样一封信。”
苏菱知道有人会把这个消息传给沈辞南,却不想竟是以她的口吻。
这难道不是一个巨大的纰漏吗?写信之人难道从来就没想过,沈辞南回到府中,会与苏菱聊起这封信吗?
一旦问起,他就会知道这封信不是苏菱写的,心中必然会生出疑惑来,事情不就败露了吗?
不对……
苏菱恍然大悟!
本来就是因为,写信的人完全不在乎沈辞南是否发现,发现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从一开始,他们的根本目的就是让沈辞南回到府中!
不管使用什么手段,沈辞南能够在他们想要的时间点出现在府中,他们的目的就达成了。
只是……为何需要如此呢?
苏菱没来得及细想其中的种种前因后果,陆嘉隔着帕子搭在她脉上的手微微一颤,将她拉回了灯火通明的栖月阁。
“怎么了?”苏菱有些心慌。
“果然如将军所料,夫人并未有孕,”陆嘉若有所思,补充道,“只是这脉象虚弱,是否会有胸闷气短,偶尔想吐?”
苏菱点头。
“旁人瞧着怀孕,都会难受,想吐,但是夫人并非有孕,却会有如此症状,想来是有人处心积虑。”陆嘉说着,瞧见桌子上的药碗,“夫人喝的是这碗吗?”
药碗搁在桌上,热气尚未散尽,陆嘉凑在鼻前闻了闻,用拇指沾了一些放入口中,啧啧叹道:“太狠了,加这么多,生怕人不三步一喘二步一呕吗?”
“之前察觉药里可能有问题,这几日已经尽量想办法偷偷倒掉了,”苏菱叹了口气,“怕他会起疑心,只能偶尔假装着喝两口,之后再吐掉。”
“辛苦夫人了,我和闻举此次回来,早有准备,我等下就去给夫人拿些舒缓气闷的药丸,症状不严重,内服几日就能好转。”
“好,”苏菱从他手中接过药碗,问道,“需要留下点证据什么的吗?”
“不用。”闻举从怀中取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瓶子,“正门进来之前,翻了个墙,运气不错,在药房拿到了药渣。”
“好啊!你有药渣你不早点跟我说!”陆嘉佯装嗔怒,“让我在府墙外等着,原来你小子干这事去了!”
闻举笑道:“是你自己跟个二愣子一样,非要装深沉。你不问我,我怎么说啊!”
陆嘉这下是真的怒了:“我一开口不就露陷了吗?是你在军营里和我说让我别出声的!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他气到脖子都红了,偏偏还记着闻举的叮嘱不敢大声说话,一番理直气壮的职责听起来和蚊子哼哼一样,十足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