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不着恼的忙乱后,有一粗着嗓子的稚嫩声音传来。
“阿姐,弟弟背你出阁。”
是秋意。
赵玲珑被人扶着出门,借着轻薄的红纱见他一身浅粉色的交领秋衫,努力装出大人模样,将手背在身后。
见她出来,不待人吩咐便冲到廊下,弯下脊背,也不知是不是哭了,声音闷着,昏喊几句,“阿姐,今日弟弟送你出阁,来日若是崔二敢欺负你,我定不会饶他!”
还崔二?崔昫比他辈分高出多少去!也就今日特别,他身为娘家人敢说几句狂话。
人群顿时传来一阵笑闹声。
她在这里都听到韦二幸灾乐祸的嘲笑声。
却不理那些,身侧赵母捏她手臂,再三叮嘱要好好的,终究将她扶上儿子的背。
少年已经不是当初瘦削的模样,如今气壮身阔,背着阿姐出门,仿似背上世上珍宝,一步步不作假,走得稳。
有宾客一路相送,冰人、男方的迎接使,还有...躲在人群中,偷偷提起袖子的阿耶。
有shi意自肩头来,赵秋意脚步只一顿,又继续稳稳地走着,“阿姐放心。一切都有我在。”
背上人并不言语,点点头。
赵秋意感受到她的举动,笑了笑,见外门侧的大红喜服身影,又悄声道:“阿姐,姐夫是个厉害人,今日我说了冒犯的话,您可得帮我讲点好听的。”
赵玲珑扭他耳朵一下,叫他这么一插诨打科,方才嫁人的一腔愁绪倒是烟消云散了。
终于到了门边。
外头有人惊呼一声‘新娘子出门了’,赵秋意按照流程,正要迈步跨出大门,却见一直大掌,拦住他。
崔昫轻摇首,深深地看一眼背上的人,转身微微弯下身子,“自此,有我便够了。”
不论是今日迎娶,亦或是后半生相守,都是他求之不得。
人群一静,有机灵的顿时喊了一句,“崔二爷莫不是耙耳朵?”
众人哄堂大笑。
未等女方出门,男方便放低身姿,说出去必叫人笑话。
可...
赵秋意看着眼前的身影,终究允了。
不合礼数又如何?阿姐的幸福比一切都重要。
他小心着将人送过去,真等要走了,下意识紧随几步。
早有迎亲的敲锣打鼓,街上还有那时被救助的百姓前来相送,花生、红枣等不要钱地往新人、婚车上砸。
早有赵家和崔家的侍人准备着,见娘子人被堵,顿时抛洒铜钱、彩绢等。
等添喜气的人反应过来,婚车载着一对新人已经不见踪影。
赵秋意眼看着姐姐离去,揉着布帛擦去鼻涕,一转头,见阿耶靠在门边,也是一副探长脖子的戚戚泪脸。
被儿子瞧见窘迫,赵父赶忙收回视线,扭身进了院中,“丁掌柜,与我痛饮几大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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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车过了城西,终于拐上朝东的主干道。
沿途贺喜的人chao不断,赵玲珑一路上满眼红色,满耳听到的都是祝贺声。
终于到了崔家西苑。
过中堂,拜三礼,而后送入洞房。
冰人催着崔昫作却妆诗,他一口气念了好几首,众人笑闹着叫他‘急郎君’,也不见他恼火。
如此,赵玲珑终于拿下团扇。
面上绯红一片,屋内有人拥着,外面的光亮都被遮挡了,却见这新房所在竟有明珠,映照出新娘子如画一般的姿容。
大红华服,女郎肌肤赛雪,乌黑杏眼如柔波一般,视线一扫,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还是冰人有见识,最先反应过来,推搡着众人往外走,让出光来,而后引着还在愣怔的新郎官坐在胡床上,挑起发丝,挽成同心结。
合卺酒,吃生娇耳,净妆面,一系列繁琐的流程下来,已经黄昏。
宾客们催着人前去前厅吃酒,赵玲珑笑着朝他一扬首,示意他安心。
崔昫又吩咐好几句,这才依依不舍地出门。
已经不是第一回 大婚,便是早有准备,依旧是浑身发麻,一点儿也没兴致。
除去发饰,洗去面上浓妆,她倚着小榻便打起了盹。
不知过去多久,只听外边有侍女请安的声音,她才醒来,抬头就见面有坨红的崔昫走进来。
他身后有仆跟着,手中提着一食盒,揭开来看正是一碗青绿飘夜的细须面。
“这一日颠倒辰光,你必定是吃不消多少,现下喝上一碗面正好。”他坐在她身侧,不言不语地守着。
直到她吃光,痛快地饮下最后一口汤,都是如先前般的笑模样。
“怎么?欢喜傻了?”
从净房沐浴出来后,见他还老实地坐在原地,跟个憨憨的大狗子一样等她,赵玲珑不由逗道。
崔昫由着她笑,亦步亦趋凑到内间,见她去外衫,他亦是。见她放下帷帐,他跟着放下另一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