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帮他收整衣领,看天色尚黑,便道:“去豆腐工坊的路偏,你且不要急,万莫像昨日那般跌了脚!”
妻子温声絮语中,李大郎迷蒙的神志终于清醒几分,见小厮已经亮起灯笼,“晓得了。昨日是不小心,今日一定看路。”
一两句话,他便急急出门了。
家中豆腐工坊刚扩建,新来的伙计总是笨手笨脚,一连好几锅豆浆都翻锅,不是糊了就是酸了。
李大郎已经盯着好几日,再加上堂店生意也忙,他一人周全不来,昨日起晚,又心急伙计犯错,这才不小心摔了。
李夫人见他还是那副匆匆样子,眉头皱着,“叫他慢些,总是嘴上应承,却不好好走。”
她吩咐另一侧的小厮,“你快去。跟上去瞧着,可别再摔了。”
到底年纪大了,若是有了好歹,可怎生是好?
小厮应是,急急撵上去。
侍女贴心,见廊下有风,取了一件披风给夫人,“夫人爱护郎主,郎主在外奔波时,心里都晓得。”
成婚十数载,她自然知道自己丈夫是个老实憨厚的性子。
一想到丈夫奔波是为了一家老小,她忧中带着幸福。
可惜想到住在东院的婆婆,那点幸福便又缺了个角儿。
指下是柔软滑腻的绸缎子,她眼神闪过感慨。
去岁公爹过世后,又是分家又是分铺子,一家人眼瞅着要上破船过日子。
也不知搭了哪一家的佛祖耳风,这才入了赵家人的眼,重新把家中的豆腐堂经营起来。
他们大房因为赵家前后的风言风雨担惊受怕,几度风雨终于站稳脚跟。
翻年一过,因为去岁赚了不少,丈夫也肯费钱钻研祖宗留下的老方子,原本只做井水豆腐,后来又得豆干、豆皮两物。
豆腐须得每日现做,一但做得多,酸了臭了,自然当废物。
可豆皮、豆干却经得起放,尤其是豆皮,只要放在干燥的地方,便是一月过后取出,仍旧可食用。
这可一下子开了新山门。
家中生意越做越好,那赵家掌柜来巡店的时候,更是提出新店子——可将工坊所出的豆干、豆皮,以一定数量为限制,稍低价格出给‘走郎君’。
所谓‘走郎君’便是贩夫走卒。
有的人家并没有手艺,有的地方路远吃不到想要的东西。
他丈夫甫一听闻顿时灵光大现,同账房先生好算计几日,这才愿意扩建工坊,多找伙计,将批发生意做起来。
可不嘛,他家现在也是有账房的人家了。
眼瞅着日子红火了,不顺心的东西也闻着味凑上来了。
分家后念叨着‘人挪活’的小叔子用卖了铺子的钱置办了酒坊。谁知他并无甚好的酒方子,出品下等,甚至还水兑,叫人家发现后,原本就一般的生意,顿时江河日下。
他过得不好,做哥哥的却越来越富贵。
听了外边人对李家豆腐的夸耀,脸皮不要,顿时求上门,非要大房顾念兄弟情,将豆干、豆皮生意分给他,让他去做。
当时分家时候,怎么不说说兄弟情?李夫人心中暗恨,奈何婆婆心软,没几日便当了说客。
真是...老糊涂!
她就差直呼出口。这几日丈夫在工坊中忙得昏天黑地,人眼看着都瘦了。
做娘的不关心,穿了金带了银,就会干嚎丧。
这么一会儿出神,方才被使唤出去的小厮已经归来。
得知丈夫已经平安到了工坊,她才松了口气,天色还早,回去还能补个回笼觉。
转身看到东边的朗庭时,顿了一下。
丈夫是个孝顺心,心里不愿意和小叔子多话,顾忌着婆婆的面子,屡屡退让。
既然如此,那她这个做妻子的,便做个坏人吧。
若是那老糊涂再痴缠,便叫她搬走,同那‘心肝’一块过去吧
第61章
清明前后,总是Yin雨霏霏。
又是一个chaoshiYin冷的后晌,刚从马车上下来的丁聪冷不丁接触外间,顿时一瑟缩。
他裹紧身上的风袍子,吸了下鼻子,“渝州不比府城,总是这么shi冷,寻个好时候,还是搬去府城常住吧。”
仆从在前面引路,一边聊帘子,一边笑,“府城生意也红火,如今都三家堂店了,您要是想去,老爷必然是同意的。”
进了内间,扑面而来一股甜香气。
空气中浮动着丝丝缕缕的甜意,跟外边Yin雨似的,叫人不防备便沾染上头。
丁聪道:“这又是什么东西,勾得爷心里馋虫都出来了。”
隐庐管事上前迎人,惦记着早些年丁家对他们赵家的针对,象征性地拱手,“小丁掌柜安,此乃我家玲珑勺头新晋研发出的甜浆米皮,您若是喜欢,不若来上一碗?”
丁聪瘪瘪嘴,本想说不稀罕,正好瞧见旁侧一人挑起一筷子白玉般的皮子,一吸溜,鼓囊鼓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