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来了?!”无疆心中一紧,立刻飞身回了城中。
江城因一条奔腾不息的沧澜江而得名,相传其发源于雪山之巅,横跨这个小小的凡界小城,故而使其多湖泊大泽。
此刻奔腾的水流声混着雷鸣琴音,直击人心,有种震耳欲聋的压迫之感。
不远处的青年依旧一身单衣,大约是匆忙追出来,连外衣都没有披。
此刻拄着梨花枪,半跪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眉骨上的伤疤都因为这恐怖的压迫而扭曲着。
无疆翩然而至,悄悄落在一旁的树上,那两人她实在很熟悉得很,一个是她的好大哥,乐无战,一个是她的界主父亲,乐启。
好在两人一门心思都在对方身上,战得正酣,反而没有人注意到她。
无疆好整以暇地看着,眼下显然是大哥落于下风,在父亲面前,他连琴都没有机会拿出来,拿着火灵术硬拼。
乐无战手指屈伸几下,梨花枪枪尖爆发出汹涌澎湃的烈火,右脚猛地一踏,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而后横枪一扫,终于将界主大人逼得后退一步。
“他娘的老混蛋,就知道封印记忆!真以为事事如你所愿?”
“老子就是这么教你说话的?造反!”界主大人眯了下眼,弹出几道音刃抵挡,“老子不过是让所有的事情回归原来的轨迹。”
无疆:“……”
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她算是明白了。
乐无战闻言愈加愤懑,梨花枪再度突刺,“你做梦!有我在就不可能!”
乐启乃是最正统的乐氏血脉,尤其在音杀术上造诣颇高,仅仅是在雷鸣琴上拨出几个音,便构成一个音刃杀阵。
乐无战向前的动作蓦地停滞,从心到身都不敢再向前一步。
界主大人冷冷地瞥他一眼,飞起一脚,直接踹在他胸口,将他踹得倒飞出去,用力之大甚至让他在地上滚了两圈。
“所以你就去追杀你的亲妹妹?还打着夺灵脉的心思呢?靖少当这么多年都当到狗身上去了?真给乐氏长脸啊!”
乐无战爬了一下竟还没有起身,伏在地上咳了两声,咳出星点血沫——他很久没有被父亲这样教训过了,恍惚中竟有种回到了少年时期。
——父亲一向对他极其严苛,亲自带上战场,教他文治武功,任何方面稍有懈怠,便是一顿责罚。到后来得了个幺女,却是千娇百宠,连弹琴久了手疼,都要喊她歇一歇,纵得无法无天。
但是谁也不知道小的那个才寄予了他所有期望,也不知这些宠爱算不算是另一种极端的补偿。
“那是我一手带大的小十六,我怎么可能伤害她?”乐无战咳嗽两声,挑衅地看着他,“我是要去弄死你的关门弟子,让你的如意算盘彻底打空。”
界主大人眸光一敛,劈手夺过他的梨花枪。
躲在树上的无疆心头一跳,她只是想借阿爹的手让大哥吃点苦头,但这一枪若是真刺下去了,大哥不死也得重伤。
“阿爹!住手!”无疆闪身挡在大哥前,一手紧紧握着梨花枪。
界主大人带着煞气的目光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便散了些,“小十六先回营地,听话。你大哥做错了事,我教训他呢。”
乐无战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而后迅速看了看四周,“为何只有你一人?欢歌呢?”
无疆低垂着眼睑,漆黑的眼眸沉沉的,便显得十分难过,“小师兄……没了。”
界主大人大惊失色:“什么?!”
“方才在江城外,碰到了则宴……”
乐无战紧张道:“灵界叛徒祁择言?那老头对你们出手了?小十六可有受伤?”
“怎么可能呢?!当年他没能救得了阿堂,后来又没能找回欢歌,够他忏悔一辈子的了。他对谁下手都不可能对欢歌出手!”
无疆:“……”
她本来还真打着让则宴背着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没想到还有中间这一道弯弯绕绕,幸好阿爹自己嘴快。
“那老头是没有对我们出手,但他想带欢歌回鬼族。小师兄不愿意,拼尽全力只能燃烧了自己的血脉,最后落得玉石俱焚。”
无疆一挥手,一个浅浅的魂体出现,依稀是欢歌的模样,只不过实在淡薄。
乐启立刻催动灵力想要留下他,然而还没有碰到,虚弱的魂体便消散了。
无疆见状眼睫微颤,滚下两行热泪。
“则宴!!!”乐启压者嗓子从喉咙里逼出两个字,饱含着怒火,灵力一刹那暴涨,雷鸣琴感受到主人的心意,也随之发出一声雷声。
奔流的沧澜江被炸出一捧水花,溅起三尺高。
无数水汽扑面而来,无疆一阵心惊rou跳,偷偷将藏了欢歌魂体的绿腰手环背到身后。
乐启心中悲痛交加,他固然有为十六铺路的念头,可同样将那孩子视如己出——当年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余堂死在面前,如今竟然又没能保护好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