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按照林遇喜好布置的家, 饭桌上摆好了她惯常爱吃的菜,窗外散着金色的暮光透进来,季聊定定着看着眼前这一切, 明明就是熟悉的样子, 一模一样的还原,可是缺了那个人,所有的东西都像是失去了色彩, 透着墓地般的死灰Yin沉。
手指间捏着的蛇形戒指陷入掌心, 季聊心底缓缓响起林遇最后说的那句话。
“这些菜,没有一样是我爱吃的。”
他突然明白过来, 自己努力回想记住的她的一切偏好, 其实都是她为自己做出的改变和迁就。
这不是她喜欢,一直都是自己喜欢的。
那林遇自己呢?她喜欢什么?
季聊站起身, 在芳姨的催促声中走近了卧室,打开专门为林遇设计好的衣帽间,他缓缓走到衣柜面前,伸手, 拉开,眼前落下大片被细心保养的荼白旗袍,旗袍上的每一颗宝石都像是被人日日细心擦拭过, 一针一线平平整整,薄纱上大片的刺绣落满橱柜, 细密扬起的装饰就像被关押在囚室里振翅欲飞的羽毛。
这套婚纱是她最喜欢的,哪怕是被人偷盗名义去拍卖她都不能忍。
可是那天,她却当着他的面从家里带走了它,当着他的面,亲口承诺让人拆解它。
从那时候开始, 林遇就已经对他绝望了吧?
季聊扶着柜门,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他一直都以为林遇只是生气自己的利用,介意他和旁骋的竞争关系,可直到现在,他隐隐觉得还有别的什么。可是,是什么呢?是什么让他们彼此越来越远,是什么让他们走到如今的地步。
“我和黎乔洋要订婚了。”
耳畔响起刺耳的话语,季聊猛地抬眸,眼底的惊惶一闪而过。
不行,他不能认输,他要去找林遇问清楚。
镜子里男人猛地直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大片的镜面里他的背影被越来越急,直到他走出衣帽间,迈出卧室,抵达客厅的时候突然就被一个男声喊住了脚步。
“站住。”
男人缓缓开口,不怒自威:“你想去哪?”
季聊浑身一颤,来自心底深处的冷意席卷而上,他转身将目光头像餐桌上的男人,眉头犹如卷了一层霜雪。
“舅舅,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季聊礼貌而疏离地询问,脚下牵动了一下转而顺着男人的视线回到了餐桌落了座。
季唯安是他的亲舅舅,也是他名义上的父亲。
当年,季唯安带他回到季家,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季家大小姐的私生子,但季唯安还是一意孤行把他过继到了自己的名下,以季为姓给了他一个季家人的头衔。
都说血脉相亲,然而在做这一切之前,季聊清楚地记得季唯安冷血地告诉他,“季家不养闲人,我会好好培养你,但十年之内你必须证明你存在的价值,否则你就滚回去做你的孤儿。”
“我是个不婚主义,你是如今季家唯一的血脉。只要你听话顺从,让我看到你的用处,我可以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但是,如果你想要靠着季家坐吃山空,我随时都可以让你一无所有。”
十八岁那年,他让季氏集团起死回生,脱胎换骨。从那之后,他正式成了季家法律认可的唯一的血脉。
短暂的十年,从八岁到十八岁,季聊每天都像一台Jing密的机器,只为了换来本该就属于自己的一个身份。
而在此之前,他是母亲生下来就不要的累赘,是舅舅厌恶的血亲,是从不被认可的豪门大少爷。
如果他从不知道,就不会心生期待,可是从小,他的养母就在不停地告诉他。
“你要争气点,你可是季家人,是妈妈早晚都会来接你。”
“这次才拿了第二名?你这个样子怎么去季家?怎么让他们认你。”
“阿聊你看,新闻里那个季氏集团就是你家的。以后,你是要回去的,到时候一定要记得报答妈妈。”
当时,他悄悄记住了那个财经频道,每天都去抢占食堂里最靠近电视的位置,只为了能在吃饭的时候再次看到那个高高大大的楼房。
他不喜欢那么大的房子,可是一想到那里面有他的家人,他们身上流着一样温暖的血,他们一定不知道有自己的存在,他们或许也正和他一样想念着,期盼着再次相遇。
然而现实是,当他终于有机会走到季家的大门口,期待着管家听完养母跟管家的陈述后他们如何欢喜雀跃的时候,他们换来的只是一顿驱赶,最后被人强硬地送到了警局。
那一次,他彻头彻尾地感觉到了绝望。
原来,这世上没有人是欢迎他的,他是那个被丢弃的垃圾。
“警察叔叔,”录笔录的时候,年仅6岁的季聊迎着冷硬的灯光,认认真真地指了指旁边的女人,拉起自己满是伤痕的胳膊,“她不是我妈妈,她经常打我,她是不是违法了呀?”
季聊已经不记得当时女人是如何暴跳如雷,如何歇斯底里,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冷的,只记得自己心底有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