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忽然想起了,曾经无意间听朗老师说过,他的确有个侄子叫万义,是县医院的骨科医生,当时还拿了和万义的合照给看。我总算是放下了心,说:“你叫万义?我好像在朗老师的照片上见过你。”
“哥!你干什么。”万义责斥他哥。他给我的印象不错,比他哥友善多了。我非常纳闷,同样是一个妈生的两兄弟,做人咋就差这么多呢?!没准是他们妈生第一胎没经验,才生出万贵这么个混球。嗯,这话玩笑了,不用当真。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万义有些生气了,从他起伏变大的胸脯看的出来。他走近万贵,不留情面的扯走万贵手里的雪茄,“你不要忘记,舅舅最疼的是谁,是你!你的怕血症是舅舅千辛万苦治好的,舅舅住院了,你却看都不去看。你这样不尊重舅舅,到底在想什么!?”
他俩争
“你们朗老师不在了。”他说。他有些哀伤起来,和朗老师说的一模一样,他是个多愁善感的家伙。他收回照片,非常认真的看着,“这是去年在学校后面的池塘照的,我想当时舅舅已经知道自己的肝脏出了问题,可他没告诉任何人。如果当时就接受治疗,或许还有救。”
“你胡说八道!”万贵用力捏紧拳头,将雪茄硬生生的捏断,声音几乎是火山爆发一样吼着,像是被击中了最要命的痛处,“你少来教训我!我现在有车有房,有的是钱,随时都能出小说!我用的着嫉妒谁。”
我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一时缓不过来,很难接受。是的,当一个人活着的时候,很难意识到他的存在,当他无声无息死去的时候,又很难清晰的明白他已消失。很多人的人生都是这样,只是不知不觉里的花开花落。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很茫然无知,我从来未曾想过要经历这种事。
他俩肆无忌惮的争吵,完全不当有我这个外人存在。他们也没必要在意我的存在,我压根搞不清楚他们在吵什么,只能从主观上分辨谁忠谁奸,可也插不上嘴,无能为力的傻愣着,像个傻蛋一样。我很讨厌这种场面,眼见两个人争吵,也知道正义在哪一方,却即不能做什么,又不能离去,全是有心无力的感觉,比全身长满跳蚤还不自在。是的,明知可为而不能为比糊涂的茫然不知更不爽。
“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问。
十几岁,长得眉清目秀,中等身材,上身穿着休闲T恤,下身穿着有些皱褶的西裤,看上去倒挺像好人。他友善的看着我,说:“哦,你是洋朗老师的学生吧。你是来找洋朗老师的?我们是洋朗老师的侄儿,我叫万义,他是我大哥,叫万贵。”
他吸了口气,定了定情绪,“舅舅十天前已在医院病逝,我们这次来,就是要将一些遗物拿回老家。”
我错愕在原地,这家伙的言行让我十分厌恶,要不是看在朗老师去世的份上,我铁定扭头就走。我承认自己是个贪财的家伙,至少在买到笔记本电脑前是,但我绝不可能会去受钱财的气。不是我高尚,只是认定人不能受着气活着。
“外婆的死根本不关舅舅的事,你别把责任算在舅舅身上!”万义仿佛彻底被激怒了,他恶凶凶的直视着万贵,“舅舅一直都没有做错,他是伟大的。他一直都想成为一名教师,他做到了,他到死都惦记着自己的学生,没人会后悔。而我,我的梦想是做医生,哪怕我和你一样有怕血病,但舅舅不断的鼓励我要坚持梦想,我也做到了。而你呢?你从小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小说家,却仅仅因为第一本小说被退了稿,就彻底放弃了,这算什么,心理不平衡?你是在怨恨自己放弃的了梦想?还是怨恨舅舅从来没放弃过你?你是羞愧!你嫉妒追寻到梦想的舅舅!”
“我干什么?”万贵抽了口雪茄,很傲慢的样子,“你问我干什么,我还想知道你在干什么,干嘛跑这么远来给他收拾东西,还把我拉着一块,你闲着没事干,我可还有一大堆的事要忙。”他在抱怨,似乎不喜欢朗老师。我又要怀疑朗老师到底是不是他舅舅,天底下竟有这样的侄儿,会腻烦收拾舅舅的遗物。
“嗯。”他淡淡笑了一下,像变魔术一样顺手从口袋里取出张照片,“你说的是这张吧。”他把照片递给我,照片上他和朗老师搭在一起,站在学校后面的池塘边,就是朗老师给我看的那张。照片背面有一个五角星,是我调皮画上去的,我认得。
我彻底打消了疑虑,说出来的目的:“我是来找朗老师的,老师人呢?”
“喂,小子。”万贵突然很不客气的叫我,语气很凶很霸道,“别说废话,你把屋里的东西收拾好搬到外面去,我给你二十块。”
早熟的芽(十二)
“我在想什么?哼哼。”万贵轻笑了一声,很冷。他又点上一根雪茄,依旧摆着那副让人生厌的表情,“我凭什么一定要尊重他?他只是个老顽固,他要是听外婆的话,努力学医,凭他在医学上的天赋,肯定可以做一个出色的医生,那样外婆就不会病死,他也不会。而现在你再看看,他固执的要做什么没用的教师,到死都一事无成。一切全怪他自己,说不定现正在外婆面前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