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炤的声音把我从又一次无用的恐惧中唤回现实,我从坐骑上跳下来,落地的时候还差点崴了脚。巫炤皱了皱眉,刚想过来把我拉起来,我已经跌跌撞撞朝面前的战场冲过去。
一地的尸骸。
大部分是獍的,体格巨大好似羊一样的妖兽尸体到处都是,每一头都比当初我们在西陵遇到的要巨大。偶尔能看到零星的人类尸体,是还没来得及收殓的轩辕丘的同伴。
我脚步有点踉跄,在尸骸中间慢慢行走着,视线在被血ye浸润成泥土上一寸寸扫过,每看到一具人类的尸体,我的心就紧缩一分,生怕下一秒出现在眼前的就是那张我最熟悉的面孔。
我咬着嘴唇,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出发前他说过的话,他微笑的样子。那些普通的日子和相处在我脑中一一回放,仿佛到了这时候,我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在我心中已经占据了这么大一片位置。
“就在这里,我们遭到了几十头獍的袭击。它们穿越空间突然出现,我们没有防备,”带我来的小战士鸣息哀伤地说,“缙云大人带着饕餮部的战士战斗了很久,等我们来支援的时候已经……我们在这里没找到缙云大人和其中几名战士的尸体。”
“没找到,就是他没事对吗?”我急切地转身抓住了他的手,“说不定他带着那几个人从另外一条路离开了,我们只要等在这里就……”
“没那么简单。”巫炤沉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我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半蹲在地上,一只手仔细查看着面前的地面。
“有魔的气息。”
我扭头看着他,獍是来自魔域的妖兽,这里有魔的气息很正常,巫炤不会说出这种废话。他捻起一撮地上的泥土我看到一缕黑气在他指间缓缓逸散。巫炤站起来,说:“不是獍妖的气息。很淡,但是很复杂的魔的气息。看起来,像是魔域的通道在这里打开又关闭了。”
我的脑子有一瞬的空白,在理解了巫炤的意思之后,另外一种恐惧攫住了我的心脏。
“你是说,”我慢慢地说,“缙云他们是落入了魔域中?”
“可能性很大。”
魔域,一个在我的概念中只是个传说的地方。劣等魔真魔大天魔獍妖出没的地方,缙云他们还受了伤,要是落到那种地方,还能有多少存活的希望?
“你……有没有办法打开这个通道?”我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你不是还有一头坐骑獍妖吗,能不能让我去魔域,我去找他!”
巫炤轻轻摇头:“獍妖没有多少智慧,不可能听从你的命令打开空间。更何况,魔域的情况极其复杂,就算你一个人过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我可以去把他们带回来!”我激动地吼起来,“而且,至少我还是轩辕丘第一战士,就算是陪他一起在那边战斗,也总比把我们部落的战士丢在那边强!”
“你冷静一点。”
巫炤的声音冷冰冰的。我看到他的拳头紧了一下,似乎在克制着自己在这里揍我的冲动。
“我会想办法的。在那之前,你别给我添麻烦。”
我定定地看着他,因为闭着眼睛,我看不出他的眼神变化,那张脸像是用洁白无瑕的大理石雕塑成的一样,哪怕在这种时候也看不出一丝波澜。我忍了又忍,心中的暴戾情绪再也压抑不住,弯腰抓起身旁一头獍妖的尸体,两手紧握着那两只羊角猛地用力——
撕裂的血rou,已经有些腐烂臭味的血ye喷溅而起,如同暗红梅花一样的血块纷纷扬扬落下,已经死亡的躯体以更加残破的姿态重新落到地上。
血ye溅到了我脸上,带着令人恶心的腐败气息,我想我的眼睛说不定和这血ye一样猩红。刚刚的发泄没让我变得冷静,胸口肆虐的情绪更加暴躁,它们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着,像是要冲破胸前,撞出一个血淋淋的出口。
我瞪着巫炤,竭力让自己在疯狂叫嚣的失控情绪中保持稳定的语气:“那么,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
“任何事情都可以,只要我可以……你不是说我的身体里有可能也有巫之血吗?你需要吗?我可以……”
我语无lun次的话没有说完。
巫炤走到我的面前,他突然抬起手,在我以为他是想掐住我脖子让我闭嘴的时候,他的手却落到了我的头上。
和缙云的温暖不一样,巫炤的手永远是冷冰冰的。像是冬日里一捧从松树顶端落下的雪,带着冷冷的松香在我头顶轻轻压了下。
“别怕,我会想办法的。”
“我没怕。我只是……”我喃喃着,只觉得乱撞的情绪渐渐汇聚在喉咙处,渐渐化成一片苦涩。
“我只是……有点恨……”
恨当初为什么要让他一个人去什么破獍之战。
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陪在他身边。
穿越以来,我一直因为自己有挂而洋洋自得,懒懒散散对什么都不太在意。因为我强,所以我以为自己能保护身边的一切战友。
可其实只是我太自大了而已。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