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她问:“弓灵,你在这世间的岁月已经很长了吧,见识过多少战争?”
“我已经多年不出世了,没见过多少。”
弓灵平淡地说。
“要说上一次见的话,还是上古时期的吧。”
“上古时期的战争,与现在有什么不同吗?”
“没什么不同,不过是凡人间无聊的争斗。”
弓灵声音毫无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无意义的事。
灵瑾单手托着下巴,微微垂眸。
弓灵半晌没听到回应,侧头扫了她一眼,冷漠道:“你莫不是,在紧张?”
“有一点。毕竟是第一次出征,很难完全没有感觉吧。”
灵瑾颔首,并没有否认。
但她定了定神,又坚定道:“不过,我的父母、亲生父母都曾经历过这些。我生父是原本的逐月军大将,母亲也曾为军队出谋划策,抚养我长大的母亲更是翼国的女君,一度亲征四方、保家卫国,还曾制服万年龙君。
“他们都不曾畏惧退却,我也会尽我所能,保卫翼族安平。”
弓灵反应平平:“哦,无聊。”
灵瑾也没有期待弓灵会给她什么鼓励,她已经习惯了碎天弓的性情,知道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凡间之事并无兴趣。
但,灵瑾停顿片刻,又说:“不过,等这次出征以后,我希望我能……也不一定非要是我,只要有人能够想到主意都可以。
“我希望,能像当初母亲镇住老龙君、逼他以神魂结契时那样,能有人想到办法,也令兽国臣服,不再尝试掀起战乱。
“这样一来,就能维持住平衡,恢复上古那样的状态,三族之间长久和平,所有人都不必再南征北伐。”
灵瑾说得认真。
她本来只是自言自语一般,但碎天弓听到此处,倒是侧目看了她一眼。
碎天弓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灵瑾说:“这不是很自然的吗?我的亲生父母都在战乱中丧生。而年幼时,我与兄长,也曾因局势恶劣,不得不与母亲分离。我眼看着母亲在争斗中失去一半翅膀,更别说还有许多将士丧命疆域……”
灵瑾停顿了一下,又说:“这些年来,我接触过兽国使者,也亲自去过水国。
“绝大多灵族,也只不过是普通人,过着普通的生活。
“虽然水族有老龙君这样的人暗藏隐秘,但也有阿月这样一心上进之人;虽然我不认同兽国三皇子的理念,但兽国的立岩上君,同样曾不计两族嫌隙,传授学识给我兄长。
“这几年来,因为母亲制服了水国国君,翼国享受了十余年和平的繁荣盛世。
“这十多年来,百姓安居乐业,百业发展繁荣,谁都不需要担惊受怕。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如果可以的话,为何还要再去受战乱的流离失所之苦呢?”
碎天弓转过身来,看灵瑾的眼神,略有审视之意。
灵瑾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奇怪,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弓灵道:“这些话不应该出自你之口。”
灵瑾不解:“为什么?”
碎天弓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没有战争,那你一直以来苦练的射艺,可就没有用处了。”
灵瑾一怔,她倒没有想过还有这种角度。
灵瑾想了想,说:“没有关系,我修习射艺,只是因为我很喜欢。
“说起来可能有点奇怪,但对我来说,射艺是修心之术,而并非单纯的武艺。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我的弓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射靶,而并非射人。我也并不觉得痛苦。
“如果我是因为想要射杀活物才修习射艺的,那如何忍受得了这么多年空对着各种靶子练习呢?”
碎天弓不做评价,只又说道:“还有你的天赋。那个鹤梦不是时常夸奖你有领兵的天赋吗?自古时势造英雄,如果是太平盛世,可就没有你这样的人发挥的地方了。”
灵瑾一顿,又道:“这个天赋,我无所谓。如果能用得上就用,如果用不上,我以前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碎天弓扯了下嘴角,像是一个寡淡的冷笑。
他说:“你或许是无所谓,但如果有人,就想要这样的乱世,在乱世中成为伟人呢?亦或者,正如你刚才所说的,三族中虽有善意,亦有恶意,那些想要掀起波澜的人如果不停手,你又有何方法能压制?”
灵瑾一滞,答不上来。
她是想过的,可是没有答案,正如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像母亲那样,用当初压制水国的方式压制住兽国。
老龙君是本身就已经毫无斗志了,才会答应女君那样的要求。
可兽国不同,如今的兽君永顺还有他手下之人,斗志高昂,蒸蒸日上,却不是轻易能够威慑成功的。
碎天弓见状,睥睨看她,眼神有些轻视。
“凡人总是有很多奇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