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可是云月灯曾经许下愿望,说是生生世世都愿为了人族而死。所以每一世她的转生,一定都不平凡。
如果阿箬不是云月灯的转世,她一定会敬佩这个女人,然而身为云月灯的转世,她只感觉疲惫。
先别提她愿不愿意救世了,她连怎么救世都不知道。就比如说现在妖族与修士混战,殃及人类,难道是要她主动跳出来对着开战双方大吼:你们别打了,要打就先杀了我吧!
想不通出路的阿箬颓然的倒在藏经阁的书海之中,任由竹简将自己掩埋。银发聆璇在这时出现,拨开了盖在她脸上的木牍,问她:“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箬盯着他剔透而华丽的眼睛,“你能看穿皮相之下的魂灵么?”
“能啊。”他轻轻说。
“既然如此,那你可以告诉我,之前两百多任太祝,那些是我的前生么?”
“知道这个对你有什么意义吗?”银发聆璇将她从地上拽起来,“你是打算效仿?还是想要用她们给自己增添压力?省省吧,你已经够累了。”
阿箬没有回答,却是一直攥着他的手不曾松开。
银发聆璇如何不懂她的意思?叹息道:“就这么和你说吧,前任太祝,便是你的前世。”
“她?”
“是不是既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有些丢人?她和皇帝斗了一生,最终死在天衢阁主的手中,死时还连累了整个家族。她也拥有着云月灯的魂魄,然而她不是英雄,最终只能作为落败者被挤在史册的角落,背负千载的嘲弄与怜悯。”
阿箬久久无言。前任太祝月长明的生平实际她早就在藏经阁中读过了,的确是糟糕的一生,和万丈光芒的云月灯比起来,月长明简直就是月亮上的Yin翳,是可怜可笑的耻辱。
“那么你呢?你是怎样看她的?”阿箬其实想问银发聆璇的是——他是否也觉得月长明丢人。如果她活成了另一个月长明,他又会如何看她?
“我很喜欢她。”银发聆璇却这样答道。
“我很喜欢她。”银发聆璇重复这句话,目光落在了阿箬身上,他们久久的对视着,银发聆璇的声音温柔苍凉,“如果不喜欢,又怎么会为了她而死。”
阿箬一愣。
“你不用再找聆璇的另一只眼睛了,因为他是真的不在了。月长明死的时候,他也跟着一起破碎了。如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也可以为了你去死。”
阿箬豁然站了起来。
银发聆璇这句话显然不是玩笑,但正因为其郑重,所以反倒叫阿箬无所适从。
她该欣喜于他愿意为了她而交付性命吗?
她需要他的命吗?
她凭什么得到他的命?
她脑子里呼吸乱想着许多事,不知不觉讲就走出了藏经阁。侍女问她想要去哪,她发了好一会的呆,说:“去见太上皇吧。”
不能做一个庸庸碌碌的太祝,也不可以像月长明一样丢了自己的性命。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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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前来禀告阿箬说,太上皇不在秋蝉宫,今日一早便去了紫清殿。
紫清殿那是天子的居所,太上皇和天子之间的关系向来不是很好,她去见那个小皇帝做什么?
而且足足一个上午,她都没有从紫清殿出来。
阿箬其实对皇家那点破事没多少兴趣,听人说太上皇是因为天子并非她亲生所以不喜欢他,但这对阿箬来说都不重要。然而在听说太上皇忽然驾临了紫清殿后,她忍不住心头一动,对侍女说:“我们也去紫清殿。”
以她太祝的身份,出入宫禁是很自由的事。她想要去拜访皇帝,甚至不必提前打招呼,直接乘轿辇过去便是了。侍女们按照她的吩咐为她准备好了太祝出行的仪仗,然后将她送到了紫清殿门前。
今日的紫清殿有些古怪,门前居然不见侍卫与宦官。只有太上皇从秋蝉宫带过来的侍从守在殿外,他们在见到阿箬之后露出了惊慌之色,为首的女官谄笑着上前,便要阻拦阿箬。
他们如果不阻拦还好,上来一拦阿箬更加觉得情况不对劲。打了个手势,示意望春汐解决掉所有试图挡住她的宫人,阿箬自己则快步走到了殿门前。
她听见了瓷器破碎的声音。
接着传来的是责骂声。女人尖利的咆哮简直如魔音灌耳,阿箬认出了那是太上皇的声音,“你这个孽障!瞧瞧你都你做了些什么!”
阿箬皱眉,有些犹豫自己该不该掺和进皇族的家事之中。
“如果不是我的儿子死了,你又怎么有资格做皇帝!”太上皇还在继续叱骂着,“你个卑贱、肮脏的贱种,你就不配穿上这一身龙袍,踏足于我然渟氏的宫殿之上!”
好歹也是做过女帝的人,怎么出口如此粗俗?阿箬心想。
“好啊,你还敢反抗是么?那不如我直接杀了你!反正你也没有资格做这皇帝,我杀了你——”
女声愈加凄厉,伴随着怒吼传来的,竟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