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女闻言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哥,只是眨了眨眼睫,继续听阿箬说了下去。
“我不记得在哪见过一首诗,诗中有句是:易求千金宝,难得有情郎。若这世上当真有人愿意为了情之一字抛生忘死,这份情谊固然值得敬佩,但不值得效仿。我身为人,常感慨天地广袤,己身渺茫如尘芥,一想想这世上还有许多山川待我踏访,我便觉着,没有哪个男子是值得我为之豁出性命的。”
绿衣女子轻轻颔首,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又问:“若是你之所爱先于你而去呢?”
“心中怀念即可。”阿箬回答这一问题时短暂的心神不宁。
所爱之人,她所爱的人是谁呢?她先是想到了这一问题,而后心底怅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不算有爱的人,如果那人真的是她的所爱,她又何需担心他会死在她的面前。只怕到时候她白发苍苍,而他容颜依旧,她若有幸老死在他膝头,也不知他是否会为她叹息一声。
想到这里她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掌心,以免她再胡思乱想下去。镇定下来之后她大约明白了绿衣女子想要和她说什么,无非是希望她站在绿卮夫人的立场去思考她又多么为难,多么不易。
“依我看来,”阿箬说:“世间一切都需随缘,譬如春时花开、秋时叶落。人能长情固然是好,就怕情深太过成了执念。”
“我家宫主,大约也是也抱着和你一样的想法。”绿衣女子却轻笑着说道。
阿箬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家宫主对那人皇,感情并不如你们外人所想象的那样深。那小皇帝死后,宫主从未流露过半点悲伤之态——你大概要说,人有时悲伤到了极致,反倒显露出云淡风轻的姿态。可你如果这样想宫主,那你可就错了。宫主是真的一点也不难过,她要是难过,怎会百年来始终野心勃勃的想着罹都、想着那不出世的至宝、想着仙门首席的位子呢?”
“那么,她想要复活亡夫的事情……”阿箬悄悄收回了白玉眼,她现在是真的暂时不想同这个绿衣女子动手,对方说给她的情报实在太有意思,她忍不住要继续听下去。
“你知道,魔是如何诞生的么?”绿衣女子却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阿箬没有回答,绿衣女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魔诞生于至Yin、至浊、至秽之处,集合世间一切贪嗔痴怨。他们与神同源,和神一样无情无心,却又与神殊途,最是纵欲随心。魔与神明此消彼长,却始终不死不灭。七千年前神魔战后,诸神或是归于寂灭,或是蛰居上界,轻易不出,群魔则大多沉眠,带着他们的传说一起在天地间逐渐被人忘却。九州的每一个角落,过去都曾是神魔的战场,每一寸土地,深处或许便埋葬着魔。而当年最是凶悍的魔尊们,则大多被封印在一个叫做罹都的地方。罹都在哪里没有人知道,罹都的入口七千年不曾打开,所有的魔都被凄惨的困在罹都之中,不见天日。但是——”绿衣女咬重了音节,“魔是不死不灭的啊。”
最后那半句话她说出口时,声音苍凉嘶哑,好似奔袭过旷野的风,疲倦而幽冷。阿箬侧头,细细思索着她这话的含义。
“魔是不死不灭,那么……”阿箬想起了鬼蛛娘。按照聆璇的说法,鬼蛛娘是魔尊之中相对较弱的那一个,可就是这个相对较弱的鬼蛛娘,便能毁灭一整座樾姑城。
“魔既然不死不灭,”她说了下去,“难道七千年来,就没有别的魔曾经苏醒过来么?”如果是更强大的魔醒来,为这人世所带来的,恐怕是一场劫难吧。
“有。”绿衣女修微微眯起了眼睛,“当然有。虽说那些实力强大的魔都被封印在罹都,可罹都经过七千年,早就不是从前那座坚固的牢房了。不死不灭的魔找到了机会,你说怎么可能不设法逃出罹都去寻仇?即便他们逃不出去,可只有这世上有污秽、肮脏、Yin暗存在,便永远都会有新的魔诞生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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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符咒锁住的鬼蛛娘此时此刻是湛阳翁主的模样。在樾姑城外聆璇毁了鬼蛛娘的躯壳,于是她俯身到了被聆璇杀死的湛阳身上,从而得到了人皇血脉——之前她那副壳子属于七千年前的一个未活到及笄的女孩,总之原本也不属于她,毁了就毁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湛阳的相貌极好,毕竟皇族出身,论气韵与五官都不输凡俗。在这片黑暗之中,她的存在便有如破开黑暗的光,朱红色的符文写在黄绸之上,缠绕着她的手足与躯干,两枚晶莹剔透长逾数寸的钉子刺穿了她的掌心,将她钉在了石壁之上。聆璇落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没有醒,垂着脑袋,长发飘散在面前,有种格外凄楚的美。
还好阿箬不在,否则她该有多伤心。聆璇并不认识湛阳,之所以记住这张脸不过是因为他杀死湛阳之时,阿箬看他的眼神。
因为这副躯壳,聆璇决定救鬼蛛娘。
他的思维有时候就是这样简单且不讲道理。他杀了湛阳,所以觉得自己该赔一个湛阳给阿箬。至于阿箬愿不愿意接受一个只有壳子的湛阳,他完全没想过。
就当聆璇抬手施术,打算拆去鬼蛛娘手足缠绕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