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自己在梦里说了不该说的话?
还是自己得以在梦境里杀死应龙,露出的表情实在太得意忘形、太开心畅快,吓到了殷洛呢?
青泽后来也想过这个问题——一个平日里看似云淡风轻、洒脱肆意的人一边做梦一边狂笑,这个场景的确是挺吓人的。
总之,无论殷洛看到了什么,从那次之后,他总能微弱地感觉到:
殷洛不希望他继续收集碎片了。
青泽道:“你要是睡不着,就自己坐着发会儿呆。我也没有办法。”
说罢他转过身,也不回过头看殷洛的反应,足尖一点,飞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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溃不成军(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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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泽回来时天色也刚蒙蒙亮,阿临还没醒来,刚一落地就看到殷洛黑发被狂风吹得四散飞舞,站在营地前看着自己。
也不知他昨晚有没有睡。
青泽若无其事一招手,心情颇好:“早上好。”
殷洛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
*
也许因为远离人烟,在沙海里这几日竟是难得平和安宁,到最后一日青泽几乎刻意放慢了赶路的速度,心里有些舍不得离开。
可惜无论再不舍,既然走上了一条路,必然要面对最后的终点。
在一个万里无云的晌午,他们终于到达了这个终点。
等待他们的是一块小小的绿洲、一个大大的城门。
和满城的血。
翻越沙海的这几天,竟是人间最后的安宁。
在青泽目不可及的地方、在漫天黄沙之外,魑魅魍魉如疾风过境,席卷天下。人界狼烟四起、烽火遍地。
偌大人间,沦为地狱。
曾经的沙漠绿洲——子鹿之国——毁于一旦。
子鹿与世隔绝,然暴/乱自内部始。
皇城大门被彻夜不眠地撞击着,王储早在前日就被暗仕护送着从暗道逃离。
他们避世百余年,对沙漠之外的世界一无所知,以为能在外寻个避难之所,也不知看到外面的惨状会是个什么心情。
城门口已然没有士兵把守,青泽在四处横陈的、身着兵甲的尸身上翻了翻,扔了一柄剑给殷洛、一柄剑给阿临,又看着一脸跃跃欲试的男童,一挑眉,道:“你也想要?”
男童抬头看了眼殷洛,发现他皱着眉头,没敢回答,又看了看青泽,咬着下唇犹豫了许久,终于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青泽就觉得有些意思。
他们到了城内,需要探查子鹿的具体情况,暂时不急着赶路,赶路时一直被殷洛抱在怀里的男童就被放下来,由殷洛牵着走。
这个一路上不知道该丢到哪里的小包袱,竟然还很有胆子。
青泽环视了一下四周——地上的武器都太大,这么个小小的男孩,莫说用来攻击,怕是拿都拿不动——想了想,道:“这里没有你能用的武器,等歇脚时我给你做一个。”
男童道:“真的吗?”
青泽磨牙:“还能是假的不成。”
男童就往殷洛身后缩了缩,有些不好意思又有点期待地道:“谢谢清泽哥哥。”
说完这句男童就阖上了嘴,大概是知晓违背了殷洛的意思,自从点了头就没敢抬头看他。
青泽看了眼殷洛,发现他虽然不发一语、神情却的确有些生气,就眯着眼笑着对男童道:“不谢。”
他说罢转过身,听见阿临道:“呜……我不会使剑。”
阿临又道:“对啊,我有法力啊,我为什么要拿着一柄剑?”
青泽道:“我知道你不会。这个剑是给你下次被吓傻、忘记该怎么用法力的时候用的。是你耻辱的证明,给我好好拿着。”
阿临脸皱成一团,委屈极了。
*
城内全是哔哔啵啵燃烧的火堆,房屋被砸烂,桌椅被推倒。残羹冷炙糊在地上,胭脂水粉四分五裂。
鲜血染红了绿洲。
公廨门户大开,不时有神色狼狈的人Jing疲力尽扒在门边,被其内的旁人扶着入内休息。
哪怕多数差役业已逃离,仍有许多驻守原地。
门前两个大鼓变成了了通报险情的用途,有任何异动便被一左一右两名红衣皂隶捶得震天响,原本白色的鼓面被染得通红。
公廨殿前的大院或坐或倚容纳了不少流离失所的老人和妇孺。
院子最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桶,里面是清可见底但热气腾腾的稀粥。
每个人脸上都灰扑扑的,女人们也都素面朝天,泪痕与灰土在面庞上交织成一副狼狈的画。青壮年的男子们已然不剩多少,大多是因无法丢弃体弱的家人而留在了这里。
外面的沙海太大,在这里面的几乎都是无法翻越沙海、只能在城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