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他真有主见,也就轮不到他走到这一步了。
脚步声从前方传来,曹忍忙收起思绪,可还是晚了一步,他察觉到两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抬头看,是老者在看他。这场大病让老者看起来消瘦了不少,可那双眼睛却还是和从前一样令人畏惧,他低头垂眸,纵使不甘,也还是神态谦卑地朝人拱手,“赵大人。”
赵泓尧并未理会他的请安。
他径直往前走。
“老师大病初愈怎么不在家待着,还走了进来?”永泰帝一面扶着人入座,一面让宫人上茶,嘴里还絮叨道,“朕还要老师帮着治理江山呢,老师可不能有事。”
“我听说西域来了和亲的信件,要老臣的孙女去做西域王妃?”入座后,赵泓尧径直发问。
永泰帝变了脸。
他从小就害怕赵泓尧,小时候被父皇逼着和太子哥哥跟赵泓尧读书,因为天资愚钝,每次太子哥哥看一遍就能背出来的东西,他看七八遍都没用,每当那个时候,他就格外怕和赵泓尧对视,其实赵泓尧从来不曾直言骂过他,甚至每次还会安慰他不要急慢慢来,可他就是害怕。
即使后来做了皇帝,这一份害怕也从来没有一日减少,每当看到他眼中流露出来的失望,他就坐立不安,辗转难眠。
所以才会落到如今的局面,他既相信赵泓尧却又害怕赵泓尧,他拼了命想从他的手上挣脱出去,想冷落一切与他有关的人,偏偏每次赵泓尧一出现,他就又忍不住变成小时候那个没有主见只知道听他话的刘璋。
“老师……”
他张口却说不出,只能去看曹忍。
曹忍上前一步,低着头温声说道:“大人,陛下此举也是为了大汉着想,您是大汉的股肱之臣,理应清楚陛下的苦心才是。”
他好像还是从前那副谦卑的模样,可赵泓尧却看出他这份谦卑下的勃勃野心已经快掩藏不住了。
“大人,茶。”
内侍端着茶盏过来。
赵泓尧伸手接过,他没有立刻喝,而是握在手上看着面前的男人淡淡问道:“你居内阁,位列次辅,难不成看不出西域和匈奴的打算?”
曹忍脸色微变。
面对刘璋的困惑,他可以畅所欲言,可面对赵泓尧的诘问,他却答不出话,他可不比刘璋可以随意糊弄,说错一个字,都是隐患,他能走到如今的位置,最怕的就是隐患。
殿中忽然变得沉寂起来。
刘璋见先前还侃侃而谈的曹忍此时居然如此沉默,心中恼他无用,却更加不敢开口了,正在他内心焦灼的时候,外头传来一道通禀,“陛下,安乐侯来了。”
就像是一道及时雨,冲散了殿中原本的沉默,刘璋不自觉松了口气,也不管谢池南为何而来,忙道:“让他进来!”
很快谢池南就进来了。
他来时一路沉着脸,碰见他的宫人内侍都被他脸上的乌云密布吓得不敢说话,可走进建章宫,即使心中再急再恼,他也按捺住了情绪。
在战场的将士是不可以随意被情绪支配的。
这个道理,谢池南从前不懂,才会让自己犯下那样的大错,如今他却清楚,越急的时候就越要稳住。
“陛下。”他向刘璋行礼。
刘璋正感激他打破这个僵局,自是好脾气地问道:“怎么这会来了?”
谢池南也未隐瞒,直言道:“臣听说西域送来和亲的信。”
没想到他也是为这个而来,又想到他和平阳的关系,本来脸上还挂着笑的永泰帝不禁沉了脸,心中也不由猜度起赵、谢两家的关系,他相信赵泓尧也相信谢平川,可同时他也畏惧他们,倘若这两家还同仇敌忾站在同一条战线,那他就更加睡不好了。原本还犹豫要不要送平阳去西域和亲的男人此时也不禁认可了曹忍的提议,只是他到底还是害怕赵泓尧的,不敢把自己的决定说出来,面对谢池南的疑问,他也只能说,“朕还在考虑。”
他说着考虑,可眼中的神情却一览无遗。
正想找个借口让他们先离开,便又听少年说道:“陛下难道不想把大汉从前失去的疆土全部收回来吗?”
短短一句话止了永泰帝本欲吐出的话,也让曹忍和赵泓尧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站在殿中,明明他的年纪是最小的,却让人无法忽视,三个大汉朝最位高权重的男人此时都在看他,他却没有一丝紧张,依旧目光清明坚定,接着说道:“西域和匈奴结亲,破坏与我大汉的盟约在先,说是和亲却跟匈奴先后举兵犯境,意图要挟,陛下可知道这山中的豺狼是喂不饱的,您今日好心喂他一块rou,他明日就能咬下您的皮,对于这样的人,盟约恩义都没用。”
永泰帝变了脸,情不自禁问道:“那什么才有用?”
谢池南说看着他说,“拿下西域和匈奴,永绝后患!”
永泰帝神情微怔,曹忍却笑着出了声,“侯爷说得容易,可这两国结盟,依照我们如今的情况,又有几分胜算?”
谢池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