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妧深吸口气,平静下心情,柔声道:“我不觉得烦闷,原先在济南府,家里姐妹最?爱出门做客,我从没跟着?去过。便是在京都,除了阿梅和心兰之?外,我跟其他人往来也?不多。我喜欢待在家里,也?有许多事情做,比如?我学会了蒸花饽饽,但是还?没有独自做过,我还?跟陈赵氏学了卤羊脸,可也?没试过,难得有空,我想把手艺逐样练出来。”
楚昕想一想,笑道:“那你?别累着?,如?果需要宰羊,让承影找人宰好了送进来,别吓着?你?。缺银子的话……”
杨妧笑问:“你?身上?可还?有银两?”
百户是六品武官,每月薪俸才只五两,上?次休沐两人在街上?吃喝玩乐已经花了个底儿朝天,还?是杨妧在他荷包里又塞了些许碎银和两张银票。
“现下是没有,可你?想要什么,我总能给你?挣回来。”
杨妧弯唇笑一笑,应道:“好。”
她?自然?相信他的能力,只要他去做,没什么做不到的。
楚昕看着?她?如?花笑靥和眼眸里不加掩饰的信任,稍稍害羞了下,接着?叮嘱道:“出门时,青剑和承影跟着?,在宣府,你?尽可以横着?走,谁都不用怕。谁要敢给你?委屈受,我提刀灭了他满门。”
杨妧起初还?笑着?,听到这话,笑意瞬间消散,前世的情形突兀地出现在脑海里。
“见明,”杨妧用力抓住楚昕的手,“我不是好性子的人,哪里能受委屈?退一万步,即便被欺负,我也?会找补回来,用不着?你?出手。”顿一顿,补充道:“你?是最?重要最?珍贵的,为着?那些jian佞小人连累自己,不值得,不要再说灭门的话,真的不值得……见明,你?答应我。”
烛光辉映下,她?莹润的肌肤泛出柔和的光泽,嘴角紧抿着?,适才漾满笑意的眼眸里,全是惶恐与不安。
楚昕柔声问:“妧妧,你?怎么了,吓着?你?了?”
“嗯,”杨妧迎视着?他的目光,重复道:“见明,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值得你?以身犯险,触动律例。你?答应我。”
脸上?是少见的倔强,大有“若不答应,她?决不罢休”的态势。
楚昕心里疑惑,却?重重点下头,“我答应。”
杨妧长长舒口气,一股酸辣的热流直冲到头顶,冲得眼眶酸涩不已,她?忙欠身吹灭灯烛,“困了。”
屋里顿时漆黑如?墨,过了数息,楚昕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借着?窗外月光拢紧帐帘,回身去瞧杨妧,“妧妧,你?怎么了?”
杨妧不答,仰头寻到他的唇,重重地吻了上?去。
楚昕热烈地回应着?她?,耳鬓厮磨间,恍然?发现不知何时,她?脸上?已是一片shi润。
杨妧缩在他臂弯,声音很轻,带着?些哑,“我没事,就是很久之?前被梦魇着?了,梦里贵妃娘娘故去,赵家重新得势,楚家不知因何得罪赵家,赵良延贪墨军需,发到宣府来的棉服全是柳絮。国公爷……战死在怀安卫,你?只身剑挑赵家满门,被处凌迟之?死。”
“妧妧别怕,梦都是反的,姑母不是康健得很?父亲坐镇宣府调度周边卫所,轻易不会离开,更?不会战败。”楚昕柔声宽慰她?,忽而问道:“妧妧你?呢,你?可被累及?”
杨妧无言以对。
她?没法说,楚昕血洗赵府那天,她?刚好经过,看到他满脸的死气,没敢停留,吩咐车夫赶紧离开了。
也?没法说,隔天听说他被处凌迟,陆知萍回娘家借银子,神情凉薄地说:“再煊赫、再富贵又有什么用,命说没就没了。”
婆婆连连附和,“楚世子平常也?太嚣张跋扈了,做人还?是本分?点好。”
更?没法说,三?日?凌迟之?后,陆知海作了新诗,特地请汪源明来家小酌,席间用来下酒的就是楚家这场祸事。
楚昕见杨妧不语,低声道:“妧妧,你?放心,我不可能那般莽撞,贪墨军粮自有军法处置,我会写折子请圣上?裁夺。若圣上?偏心,那我……我就偷偷溜进去取了赵良延的脑袋替父亲报仇。我得护着?你?,护着?阿映和晖哥儿,把国公府承继下去,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杨妧“嗯”一声,越发紧地往楚昕肩头靠了靠,“我困了,睡觉。”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毫不意外地又起晚了。
身旁是空的,楚昕已经去了军营,枕头上?摞着?她?要替换的衣裳,小衣、中衣、褙子、罗裙以及腰封,最?上?面?是一张纸笺,龙飞凤舞地写着?八个字,“相依相守,白头偕老。”
楚昕平常写馆阁体,许是着?急,勾画撇捺间露出凌厉的笔锋,像极了他桀骜的性子。
可床笫间却?体贴,待她?如?珠如?玉温柔似宝。
杨妧再瞧两眼纸笺,抿唇笑了笑,小心地收进矮几上?的抽屉里。
没几天,两座秋千架好了。
清娘仔细检查过,挨个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