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一切看在眼里,皱眉扫我一眼,恶狠狠地:“你给孤滚下去!”
这话,竟是冲我来的。
我与他相识近六年,入宫五年,为大夏王后五年,如今腹中正怀着他唯一的骨rou,他却当着秭归的面这样毫不留情的指责我,要我“滚下去”!
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心上像是忽然被谁狠狠挖了一个口子,正汩汩流出血来。我看着这个佝偻的帝王,那一场大战,他将一切都算计的天衣无缝,不惜拿我作人质,赌的,不过是姜洛的人心!
履癸,你将一切都算计的恰到好处,唯独漏掉的,却是我的心。
你又怎会明白我那时有多孤立无援。若姜洛一个狠心,我与你唯一的嫡子便葬身在那场战乱里了,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将我置于那般险境,你又何尝为我考虑过?连日来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爆发出来,我心中狠狠一痛,脱口而出,“你竟要我滚?履癸,这瑶台是你亲自赐给我的,这是我的居所,你竟叫我滚?不若你先滚出去!”
他面对着我狠狠扬起手来,我直直迎上去,紧紧闭上眼睛。等了半晌,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如期而至,我有些疑惑的睁开眼睛,却正瞧见他将颤抖着的手掌重新收回袖中。我心中一松,却也不想再看这个道貌岸然的帝王一眼,只将头偏到一边。
“罢了。”他长叹一口气,“如今孤与你落得这般田地,都是孤的错。是孤没有照顾好你,是孤冷落了你!孤从一开始就错了!孤不该千里迢迢亲自去有施求娶,更不该力排众议将你封为王后!也不该数年如一日的宠爱你!”
“妺喜,五年了,整整五年了!孤为你散尽后宫,日日只守在你一人身边,便是一块石头,也该被孤捂热了!孤已经不年轻了,也没有另一个五年再去感化一块冷冰冰硬邦邦的石头!妺喜,日后,你好自为之罢!”
他那时面上的深深无奈和痛心都被我刻意忽略掉。待我终将一切都弄明白些,却发现一切早已不在我的掌控之中了。
也是自这一次,我终于真正失去这个来自这个帝王的宠爱,冬月里的瑶台变得十分冰冷,我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至于他曾为我造的倾宫,用来度过寒冬的倾宫,倾我一生,竟也未住进过哪怕一次。
便是我腹中还怀着他唯一骨血,在这一刻,也变得不再好用了。
他离开时,并未再看我一眼,只低声同秭归吩咐着,“孤要去倾宫,将那双韶华之玉传过来伴驾。还有,封锁瑶台,不许任何人进出!”
韶华之玉?我眼前闪过那双shi漉漉、怯生生又水汪汪的大眼睛来,小白兔一般,最能惹男人喜欢。
履癸走的那么急,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稍微慢上一步,便要被吞噬殆尽了。
可他身后,不过一个我罢了。
不过三日,那双韶华之玉被封为琬、琰二妃的消息便传过来。那时阿秋正捧着我的脚,一手拿着针替我将脚上的水泡挑开,消息传来时,她手一抖,长长的针直接扎进我rou里。
她面上似有惊恐之色,我却觉得无妨,只动了动脚趾头,示意她继续。
我早已料到如今这个结局,像是另一只鞋子悬在空中五年,我终于等来它的落地声,在这一刻,竟觉得心中十分轻快起来。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阿秋却觉得我是在不开心。如今她知我失宠,往日里的嚣张气焰也不复存在,放低了声音,仍是恨恨的:“定是那双贱婢迷惑了大王!”
第132章 头颅
我的阿秋,她从未经历过情事,唯一的一次经历,却又是以那样惨烈的结局收场。她又怎会明白,一个男人爱你时,可以将你宠上天际,而一旦他不再爱你,便会觉得你什么都是错的。喝水是错,吃饭是错,就连呼吸都是错。
想必履癸如今对我,便是这种幡然醒悟的心情。
他终于不再在我这棵树上吊死,外面的天空那么美丽,又浩瀚无穷,他是帝王,整个天下都是他的,而我又算是什么?
我为自己的认知感到痛苦。
姐妹花被册封为妃的第二日,瑶台便只剩下我和阿秋两人了。青蛮一早便被履癸抽走,她离开时,竟有些如释重负。唯有秭归对我有些不舍,碍着履癸,他不敢说什么,我唯有眼睁睁地看着他带着余下的宫人们离开。
瑶台宫门外娉婷袅袅的宫女子被换成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
落锁那日,蒙臣来看我。这个向来严肃的侍卫,面上似动了恻隐之心,避了旁人,将刻了神秘图腾的一块符交给我。
“娘娘若是有事,将这块虎符交给看守之人,他们都是我的心腹,定会为娘娘行个方便。”
“将军如今自身也难保,这些东西,还是自己留着罢。”我给他塞回去,他却不收,只将手又放进怀里一阵摸索,掏出一个荷包来。
“这个东西,是娘娘身边阿秋姑娘所有,那日不慎遗失在冷宫门外,臣特令人修补了,还请娘娘转交给阿秋姑娘。”
我接过来,竟是桂叶的遗物,那个四分五裂的玉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