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曜闭眼,隐住里头无数次浮动的混乱杂念。
半响睁眼,浑身上下释放出在战场上逢敌饮血的磅礴威压,“你口中所言为真?”
云天一双视线未避分毫,立在正中身姿挺立,“句句为真。”
“好,你们回京都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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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一旁燃得欢快的火烛烧的便只剩半截了,云天晃神,目光一沉回到对面阿姐身上。
而云追月自始至终冷凝的眼眸停在云天脸上,她唇线紧抿,先前的有意质问和一点子怒意,在看到云天神游中黑沉眼底浮上来的浅浅点点缀着的不安恐慌后,渐生成担忧。
又来了,每次这样的小天便会让她感到有些束手无措,就仿佛他受的苦,经的磨难,遭的恶意,落在他身上的千刀万剐,她只能看着伸不出手,或是根本一无所知。
“阿姐,我是……”
“好了,阿姐不过逗一逗你,你还当真了。”
云追月抢住话,面庞含笑:“我知晓,军营里有严令军规,有些事情不能泄露出去,阿姐不问就是了,晚了,休息吧。”
云天坐在凳子上,只能看着云追月起身,转身去收拾东西,随后对着他微微一笑道一声晚安,回了自己的屋子。
“我是怕你也这么觉得,阿姐。”
昆仑曜那些话到底还是起到了作用,云天面对云追月有时是自卑不堪的。
在某个时候,他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第107章 小磨人样
收拾了两日, 到得云追月他们离开北漠的这一日,天上飘起了雪,云追月临上马车前回头望了眼生活了四年之久的昆仑府, 她记不清楚,这是今年入冬以来的第几场雪了。
“阿姐,上车。”
云天抬眸看了眼城墙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昆仑曜, 见他复杂的目光落在阿姐身上, 于是他眼眸一搭, 即刻松了马绳,伸出手要去牵云追月。
不曾望向城墙上一眼,视线从城门口收回后, 云追月唔了一声,扶着他的手坐进去。
很快,一辆载着云追月姐弟俩的马车驶离北漠地界,之后一路往南走, 雪依然还是雪, 却是比不上北漠的凶,薄了许多, 似轻融的鹅毛簌簌从天而降,铺在他们所经之路上, 盖住了从路上压过去的马车轮子。
不消半个时辰, 路上干干净净, 剩下的只有漫山遍野的皑皑白雪。
云追月和云天两个赶在天入黑前, 在一户农家借住。
施以那家主人两角碎银,妇人便欢欢喜喜的下去给他们准备休憩的屋子,屋子整理好了,抱上一床半新看着很厚实的被子, 妇人又送来了吃食,这才退出去了。
云追月像是没有看到屋子里仅有一张床,还有铺在上面的那条绣了鸳鸯囍的被子。
送走妇人关上门后,她走到桌前坐下,招呼站在窗子下一双黑目望向寂静只闻雪落声的院子里的云天。
“快过来,先用点热食。”
他们一连在路上行了近十日,这期间不曾停下来,只一味的白天黑夜的赶路,只在云追月强烈要求下,云天才会停下马车进到车厢里眯上两个时辰。
这么赶路,只是为了和京都的安王争抢时间。
云天坐下前看了眼面容上明显挂着几分疲乏的云追月,“阿姐,接下来的这些路我们可以走慢一点,等远叔他们的消息送过来。”
“嗯,他们已经开始出发了?”云追月递了一碗rou汤到云天手上,闻言问道。
云天颔首,“按照约定好的时间,远叔带着曷鸠营已经在两日前出发了。”
早在安王那行人死在葫芦城外时,昆仑曜当即便封锁住了消息。
十一月初三这日,云天带着云追月先行,后面远叔和曷鸠营八百兵士跟上,这么做是为避免打草惊蛇,当然这蛇自然更多的是昆仑府内的那几窝。
之后便是到达京都,与昆仑曜的人接应。
暖融融的rou汤入胃,在马车上啃了十日干粮的云追月总算是觉得自己活过来了。这一趟他们不仅是在与京都那些人赛跑,也是在与恶劣寒冷的天气一日日比赛。
月初出发,距离今日不到半个月,她摸着自己脸上都没rou了,云追月抬眸去看对面的云天,何止是她,瞧,就连小天一张脸都被风雪刮伤了许多,眼下青黑,胡渣子隐现在下巴处。
“阿姐,你看我作何?”云天也知晓自己几日来赶马车,形容憔悴狼狈,现下被云追月一错不错地盯着,不免有些难为情。
见云天避过去的一双眼底逐渐漫上来一层羞赧,她惊奇,忍下逗弄他的心思,只道:“快吃,待会儿你脸上阿姐给你上些药膏。”
“唔。”云天这才重又端起了碗。
很快用好饭,又漱口净完脸后,云追月拍了拍她身下的被褥,“来,你坐这里我给你上药。”
云天后背一僵,站在原地,眼神不可抑制地落在云追月手下那床红透的绣了两只交颈鸳鸯的床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