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观点。”詹妮弗给了他一个假笑。
他们用砍下来的树枝在稍微空旷些的地方生了火(大概是原来的某个停车场),烤了点没什么味道的鱼和一些可食用的水草。附近的树上结着西瓜那么大的水果,但詹妮弗知道那东西有毒。
“就算它捅死过基督耶稣也不能剥夺我吃东西的乐趣。”亚瑟说,“另外,如果我们出不去这个幻境,也得吃饱穿暖地走。”
他不会说自己从小过着一种平凡人的生活,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小时候发现自己是某两个种族的联系点,长大点之后又发现自己能控制海洋生物,再大一点变成了某个传说中的国度的国王。但一个完全陌生的新世界即使对他来说也是很不平凡的。
与此同时发生的还有动物活动边界的模糊。紧随着迁徙的鸟类,大量两栖动物和哺乳动物涌入了城郊乃至城市。大小型哺乳动物在街上奔跑,下水道的鳄鱼原本只是个传说,但那会儿河湾里是真的有鳄鱼。同时出现的那些已经被认为在灭绝边缘的动物。西部灰鲸离开了库页岛,在世界各地被航海爱好者目击;东北虎频频在村庄和城市边缘试探;加州秃鹰在科罗拉多大峡谷上盘旋。
事实证明,食物、水和这个破碎不堪的避难所确实派上了用场,最后连用来切面包的刀都被拿来抵挡夜半出没的野兽。
但没有救援,从来都没有。
直到因动植物异常而受伤或死去的人越来越多、钢铁水泥的面积越来越小。人类试图通过砍伐移栽的方式来解决植物问题,但这并没有什么作用。任何被砍掉枝叶的植物都会在第二天长得比原来更繁茂、更占空间,而移走植物留下的空间则会很快被其他植物占。动物就更不用说了。詹妮弗至今还记得堵在办公楼底下的郊狼群,大概花了三车警察和无数子弹才解决问题。
日上三竿时,他们开始沿着河朝城外走。
这个崭新的世界危险、神秘,但是平静。在一种心灵的方面。
一条巨大的藤蔓掀开水泥把整条街道撕成了两半。
正当她写到一个过渡段时,窗外传来了尖叫声。詹妮弗一生都没听过比这更惊惧的声音,它们不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而是从灵魂里发出来的。然后是哭声,喊叫声,很多很多的喊叫声。她最开始以为是有人在外面进行恐怖活动——考虑到持枪率,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等她尽可能镇定而迅速地躲到咖啡店的柜台后面,才发现枪支并不是那个问题。
当城市居民还在学习如何与新邻居和睦共处时,第二个征兆出现了,植物开始以一种它们绝对不应该的方式疯狂生长。种在阳台上的藤萝像瀑布一样流淌下来,爬过门槛,铺满整个房间的地板;路上的行道树拼命伸出枝丫,把街道遮得密不透风,彭出地面的粗壮根系导致交通事故数量的急剧上升;足球场和棒球场则完全被长起来草淹没了。
那天詹妮弗待在咖啡店里写文书。她喝着口味都和从前不一样的咖啡,余光瞥见店员们正在费力地把十几盆变成巨无霸的多肉植物扛到门外去,而耳中都是电视里正在播放的关于海啸和地震的消息。
很快就成了幸福的爸爸妈妈。城市上空不仅成了观鸟胜地,甚至还上演着科教频道才能看到的弱肉强食。当然咯,专家们认为这是增大绿地面积、处理流浪猫和严格灯光管控带来的结果。
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里,远处出现了第二条、第三条,接着数无数条。它们从地底崩裂了城市,紧紧抓住它的躯壳。高楼大厦像被孩子推倒的积木一样倒下,汽车被轻而易举地压成碎片,甚至还有从中间拱起断折的地铁。咖啡店所处的地段比较空旷,詹妮弗在朝外跑和躲在这里间犹豫了许久,最后决定待在这个空间里。如果城市坍塌,至少这里还有一些食物和水,她可以在这里一直等待救援。
然后就到了那一天。
詹妮弗悚然一惊,从回忆里抽离,看向正朝这里走的亚瑟。
哈。
*
“嘿,你还好吗?”
詹妮弗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他跟龙鱼一个蹲在岸上一个浮在水里大眼瞪小眼的画面。她站起身来锤了锤腰,从碎片里挑了一块大小合适的,边打量着树枝边说:“你知道,原本我们俩并不用进食,但你把食物这个概念弄出来之后就需要了。”
亚瑟·库瑞感觉到不可思议的平静。
有那么一两个月,人类在尽情狂欢。摄影师们拍下了无数放在从前可以得奖的照片,科研人员恨不得把眼睛从眼眶里揉出来,另一边,偷猎者们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喝下扎啤,有特殊喜好的富豪们则汇出巨款,寻求猎物。
心灵感应者有一种方式来影响彼此,多数时候他们把其他心灵能力者的意识格挡在自己的意识
“找到什么了吗?”他费劲地单手翻过树根,在从一两米高的根部上滑落时问到。注意到她手里的皮筋和碎片,他咧开嘴笑,然后挥了挥另外一只手里抱着的厚叶水草。“本来想跟那几条龙鱼谈谈,结果它们都变成了怪物,想办法把它们都搞定了。喏,我猜我弄了点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