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腊月,各户各家就算忙碌,也总是带着笑意。
城中大街小巷都是淡淡的鞭炮味儿,总有一大群孩子嘻嘻哈哈地乌压压串来串去,大人们不是在走街串巷就是在拜访亲友,脸上都挂着笑意。
居养堂的妇人唉声叹气:“小姐怎么好长时间没来了。”
秦凤鸣听到这话冷笑一声,被陈静棠不满地瞪一眼:“我们都知道了!就是你这个小子冒失吓到了姐姐,姐姐这才不来的。”
张雁之跟着点头。
秦凤鸣没好气:“我又怎么吓到她了,你个小丫头每天巴巴地说我坏话也未免太不讲道理了。”
“你掀了姐姐的帷帽!”另一个小孩子嚷嚷!
陈静棠点头:“登徒子。”
张雁之棒读:“登徒子——”
陈静棠:“你不应该掀女孩子的帷帽!你太不尊重姐姐了。”
秦凤鸣眨眨眼:“是吗?”
张雁之点头。
妇人好笑,这少年怎么也和小孩子较真起来了。
不过,他什么时候冒失到小姐面前了?
小姐那样好的人,没有怪罪的话,其实也不是顶大的事,可能是有别的大事要忙吧。
居养堂热热闹闹的。整个京城都泡在节日的喜庆里。
但望京城却是寂静得压抑。
望京是边城最重要的关卡。
传言早在前朝的前朝,驻守在这里的将领思乡心切,总要登高遥遥望向京城,连安葬死去的将士都要选在能看向京师的方向。
故而这边城便被取名为望京,直到今日。
越寒冷的时候越要警惕,因为异族在这个时候杀戮掠夺之心是最重的。
更可怕的是这群马背上的蛮人占住了边塞失守的空城作为休养军队的驻地。
出去探路的斥候和轻骑兵没有一个人回信,最后出去的一队轻骑兵也已经半个月没有回来了。
所有望京的将士都守着死城殉国的心思熬着这个年关。
望京望京,他们守护的只是那个京城,心心念念盼望的也不过是那个京城。
可他们都要死在这里了,为什么京城到现在都没有一丝半点的消息。
谢怀恩被困在这里已经二十天了。
到现在是真正的弹尽粮绝。
呼啸的寒风从破败的窗户中卷席着透骨的寒意,冷气窜进脊背,让这个少年忍不住拱起了身子。
这已经是这个破败的村落中唯一有房顶的屋子。
七个人紧紧挤在屋内风最小的角落里。
“我想我爹我娘了。”有人喃喃道。
谢怀恩扭头看向缩在最里面角落里的小个子士兵。
他年纪还比自己小些,是被抓壮丁抓来的小孩子。
躲藏过程中被匈奴骑兵惊了一下,天气又冷,夜里灌了冷风就烧了起来。
按理来说斥候要求严格,不可能让这么小的孩子当壮丁。
可是望京已经没有多少士兵了。
能凑够一整个小分队都很不容易。
“铁牛已经烧糊涂了。”年纪最大的男人苦笑一声,“俺也没说想活着回去,只是觉得这么被冻死饿死在这儿也太没用了。”
附和他的只有几句稀稀拉拉的嗯。
他们是被匈奴逼到这里的,许是匈奴对着望京虎视眈眈,他们又惯会隐匿自己,在望京城的诱惑面前,几个不成气候的走投无路斥候不算什么。
“是啊,好歹他娘的死也要拉两个狗日的蛮子垫背。”另一个青年凶狠地骂道,只是因为太冷,说这话的时候他忍不住发出了上下牙打架的咯咯声。
谢怀恩又看了他一眼。
青年瞪回去:“看什么看!你不是什么大公子少爷吗,平常不让我说脏话就算了,死了死了还不让我骂几句?”
许是又冷又饿,青年说话的声音渐渐地弱下去,翻来覆去地骂着匈奴骂着皇帝骂着不来支援的军队。
谢怀恩收回目光,低垂着眼。
带的干粮都吃完了,外面太冷了,能吃的东西都搜刮干净了。
若是轻骑兵还好些,至少有马rou充饥,但他们什么都没有。
冬日酷寒,这里又是塞北荒漠,实在没有什么活物能果腹。
每日轮流有两个人出去打探周边情况,再找些吃的。
可恨匈奴人如同猫逗老鼠一样,粗笑着吆喝着如同赶羊一般把他们赶到这孤村里。
昨天早上出去的那两个人还没有回来。
谢怀恩漠然,应该是回不来了。
这屋子里四面漏风,根本挡不住入骨的寒意。
谢怀恩咬紧了牙关。谢家落败的时候他不害怕,谢家子弟流散的时候他不害怕,谢家被剔出权力核心的时候他不害怕。
那这个时候他害怕吗?
应当是怕的。
毕竟那个时候只是不能当谢家公子了,而这个时候却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