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也曾数次并肩走在黑暗中。
檐上是风七,脚下是石板路,身边是风城胥, 手中挑着琉璃灯。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几乎发生在有案子的每一夜,哪怕这次她被遮住了视线,眼前却也有相同的场景浮现。冉霜不止一次猜测,其实男人的夜视能力也强得要命,不过是为了迁就她,才会在手中提着一盏华光溢彩的琉璃灯用来照明。
她被风城胥牵着离开房屋,离开回廊,离开姨娘的小院,来到外面。
失去视觉之后,其他的感官便比之前敏锐许多,冉霜无时无刻不在注意周围的情况,结果身体突然腾空,她忙捂住嘴巴,将一声尖叫吞回到喉咙里,然后死死抓着风城胥的衣领,任凭对方抱着自己腾空而起。
她曾被这样抱着跳上横梁,跳上马头墙,还有今天,她被抱着跳上险之又险的悬崖,风城胥的轻功出神入化,就算带上她也不在话下,她连蒙眼布也没摘,任凭这人将自己带向全然陌生的地方。
看吧。她在半空中皱着眉头想。哪怕风城胥伤透了她的心,她还是忍不住信任他,这是她无法抵抗的本能。
男人在群山之中如履平地,任何凸出的地方都可以被用来借力,她在男人宽广的怀抱中逐渐放松下来,专心用自己除了视觉之外的感官享受这次轻功之旅。可能有一辈子那么长,也可能只有几分钟那么短,冉霜双脚重新触到实处,她嗅到空气中弥漫的水汽。
身旁独属于风城胥的温度绕到她身后,伸手解开蒙眼布,冉霜缓缓睁开眼,瞬间被眼前的景致吸引了全部的目光:头顶漆黑夜空上坠着漫天星辰,眼前是水波不兴的一汪湖,湖面倒映无数细碎星子,忽而有细密的雪,从半空中簌簌落下,却也落不到手边便化成了极细的水雾。
她霎时间有些失语,只怔怔地盯着面前的奇景看,雪与星,原本绝无可能同时出现的两种景色以一种奇妙的形态混合在一处,看起来就像——
——像你的眼睛。
冉霜勉强收回目光,望向站在身边的男人,那人没有盯着天上的星辰,而是把目光落在她脸上,星眸含笑,比天上湖中好看一千倍。
见她不开口,风城胥微微一笑,道:“我一直想带你来看看这个。这才是雪湖山之名的由来。”
“……那如果我没答应和你来呢?”
似是早就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般,风城胥毫不在意地偏偏头。
“那我便来年再邀你一次,岁岁年年,你总有答应的那天。”
胸口的位置倏地就满了,砰咚砰咚,冉霜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我……”风城胥闭上眼,露出个极难形容的表情,好似从未吐露过心声的人艰难地扒开自己脆弱的心脏。“……我心悦你,冉霜,你别走。”
冉霜刷地落下泪来。
要是在得知定亲之前听到这句话——她忍不住做出这种假设,却又意识到,在看到风城胥没有否定已经定亲之前,她根本没想过低头确认一下自己的心意,要是这天之前听到风城胥对她剖析自己的心迹,说不得会落荒而逃也说不定。
她只觉得难过得不知所措。
“可你已经定亲了,风城胥,”她低声说,“和你喜欢了好多年的那位姑娘。”
风城胥轻哼一声,自嘲道:“是啊,但她不喜欢我。她胆子大得很,不但敢逃尚书的婚,甚至收拾好东西连夜逃出家门。”
冉霜本来觉得自己该难过的,听到这里却觉得有点耳熟。
“那礼部尚书亲自带人给我赔礼要我退婚,我却没依,我料想她早晚有一日会站到我面前,我要听她亲口说给我听。若是她不愿嫁我为妻,我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我找了很多地方,也没能找到她的踪迹,谁能想到是灯下黑,与我定亲的那位姑娘就生活在天子脚下的玲珑县,放着礼部尚书的独女不当,偏偏跑去当了个仵作。”
天子大选,不止是选哪位姑娘入宫为妃,剩下的姑娘也要被朝臣挑挑拣拣,如有心之所向,也可以根据官职,求天子赐婚。那日风城胥也被请到了宫中,他与天子身边的公公说话,意外误入偏院,见到有姑娘穿着大选的衣服,满脸写着不开心,蹲在池塘边喂鱼。
惊鸿一瞥。
十四岁继任刑部尚书、冷淡自持少年老成,这些年从未对情爱一事有任何偏好的风城胥就在这一瞥之间动了心,本想闯进偏殿,向那边的公公问一声这姑娘的来龙去脉,结果却撞上她误服毒药,痛苦倒地。
在那一秒,他也不知道是心疼多一些,还是庆幸更多一些,心中那个向来公正的天平第一次被填上名为自私的筹码,沉甸甸的坠在那处,他从公公那里知道了她的名字,也知道了她的家世,这一耽搁冉霜定然错过了天子大选,他甚至克制不住地想感谢下毒之人。
风城胥连夜熟读礼册,将庆国的成亲之礼研究透彻,又匆匆给雪湖山,给他的家寄了信,说他遇到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风城胥日夜打听冉霜的情况,只等她身子渐好,便将彩礼铺满十里长街,却又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