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吉祥正要发作,冉霜却按住同僚的手臂,只问:“我有话要问。家宴那天晚上,林丑戊有没有离席很长时间?家宴结束后又有人见到林丑戊回自己的房间吗?”
左边的家仆思索了一阵,点点头道:“回大人的话,家宴全程林丑戊始终留在偏院小桌之上,未有离开行径,包括解手。至于家宴结束后,小的和他睡在同一间房里,那日林丑戊回来的时辰的确比平日晚了些许,却也不过一刻钟左右,应是多贪了几杯酒,而不是去杀——”
左边的家仆话未说完,被右边的家仆的手肘拐了一下,忙闭上嘴,眼观鼻鼻观心。
一刻钟。布置现场绝对不够,更何况家宴结束一刻钟的时候老夫人尚未丧命。林丑戊没有作案时间。
“老夫人平日对你们怎么样?”
两位家仆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冉霜心里有数。多半是老夫人痴呆症状发作之前待下人极好,却在发作之后六亲不认,下人们毕竟不愿嚼自家主子的舌根,何况是个待人亲和的主子,说多了恐怕免不了林管家的一顿毒打。
“那我来说,你们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这样行吗?”她又说,“你们应该见过的吧,老夫人殴打那两名贴身丫鬟。”
两位家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着点了下头,飞快道:“两位大人慢查,小的们先行告退了。”
说完也不顾地上依旧乱七八糟的chaoshi泥土,拎着铲子灰溜溜地离开了偏院。
只有孙吉祥一头雾水:“什么?打谁?老夫人又怎么了?师妹,看你这表情,莫非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冉霜苦笑不答,直觉告诉她这是个相当重要的消息,说不定凶手正是因为对老夫人的痴呆症忍无可忍,才痛下杀手,可这依旧只能证明牢里的那位未能求亲成功的祠堂看守才是真凶。
孙吉祥又追问了几句,冉霜却向偏院的方向竖起了耳朵,隔壁声音嘈杂,隐约似有女孩哭泣的声音,她对孙吉祥竖起食指,比了个嘘的手势,凝神细听,果然是哭声没错,她拔腿跑向隔壁的方向。
这时最怕的便是见到第三具尸体,冉霜一路提心吊胆的冲进院子,只见嬷嬷手拿帕子站在梅丫头房门口,面露焦灼,而房间内则有四五个姑娘围在梅丫头床边嘤嘤哭泣。
“嬷嬷,发生什么了?”冉霜略微提高声线。
嬷嬷面露讶异,不过还是福了福身道:“原来是冉大人。容老奴替姑娘们给冉大人赔个不是,丫鬟们还小,不懂规矩,是老奴调教无方。”
她没打算跟嬷嬷客套话,让孙吉祥等在门外,自己踏进梅丫头的房间。
房间里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馊味,说不清是汗味药味还是别的什么。梅丫头已经醒了,虚弱地靠在床头,面色苍白,见她进门后疲惫地抬起眼,露出个微笑。
“小梅见过姐姐。”
调笑声与哭声同时戛然而止,四五个姑娘滞住动作,面面相觑。
冉霜:“你们先出去可以吗?我要问梅丫头几个问题。”
丫鬟们很快福身离开,只留冉霜和梅丫头二人留在房间中。她对外面的孙吉祥打了个手势,孙吉祥很快点点头,将守在门口的嬷嬷支开到一旁,留给她们二人说话的空间。
“姐姐,我记得你,你早上来过。”梅丫头小声说,声音极细。
冉霜用手背试了试梅丫头的额头,已经凉下来了,毕竟是年轻人,底子在这里,就算是受惊发烧,也好得极快,就是双眼依旧充血通红,看起来一副很疲惫的模样。
“姐姐,我没有撒谎,我是真的见到了厉鬼。”梅丫头急切地攥住冉霜的手指。“那鬼穿着深色的衣服,面上青白,额头老高……”
这描述听起来有些耳熟,冉霜眯起眼,没被攥住的那只手下意识地往梅丫头枕边摸,隔着床单摸到方方正正的画本。
“……青面吊额鬼。”她喃喃道,“你看到的‘厉鬼’莫非正是青面吊额鬼?”
梅丫头登时面露恐惧,瑟缩着陷进被子里,冉霜把那《青面吊额鬼》的画本从床单下抽出来,打开,翻到画着鬼怪的那张图,展示给梅丫头看。
“啊——!!”
这下连问话也省了,冉霜忙堵住耳朵,以免被梅丫头的尖叫刺破耳鼓膜。如果她所猜不错,在梅丫头的脑海里,家宴那夜所见到的的确是这只在话本中存在的鬼怪。按照绘者的描述,因青面吊额鬼死于月圆之夜,从而面色青白犹如满月,又因死因是勒死,所以眼睛会凸得老大,鼻孔翕张,舌头长长吊在外面,专门在夜里吸食过路女人的Jing气以填补寿命,而梅丫头又偏偏怕鬼怕得要命,被吓成这样并不稀奇。
“好了好了,别怕啊,只是个画本,不如我直接帮你把话本烧了怎么样?”冉霜头痛地劝道。
梅丫头立刻收声,忙抓住冉霜的手腕:“别,我还要看,怕也要看。”
行吧。冉霜无奈,将话本重新塞回到床单下,余光却瞥到了些别的什么:梅丫头已在床上躺了接近两天两夜的时间,衣冠自然不会有多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