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宣兆写完,夜已经很深了,他合上笔记本,靠着椅背小憩片刻,继而拿出了办公电脑,开始远程处理公司的事。
接下来十天,岑柏言频频在各种地方遇见宣兆。
不同于岑柏言生日那次,宣兆突兀又不讲道理,在校门口苦等岑柏言,不见到岑柏言就不罢休,这次宣兆表现的非常克制、礼貌且温和。
岑柏言在图书馆换了几次位置,但宣兆总是可以准确地找到他坐在哪里,并且他不离岑柏言太近,通常会选择和岑柏言隔一张桌子的位置,和岑柏言笑着打招呼;岑柏言放学后在公交站等车,宣兆也会“恰到好处”地出现在站台,和岑柏言解释说他住的酒店和岑柏言的新公寓就隔着两条街,他恰好也是坐这班车回去;车里有其它空位的话,宣兆不会坐在岑柏言身边,也不会和岑柏言没话找话,他喜欢靠左后车窗的那个位置,坐下后会拿出平板看书,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需要搭乘这班公交回家的普通人;他们在同一个站点下车,宣兆走在岑柏言后面,踩着岑柏言的影子,到了街区的分岔口,宣兆会和岑柏言说再见,然后礼貌地询问岑柏言明天要不要一起吃饭,这种时候岑柏言往往不会回应,宣兆也不气恼,像个招财猫似的对岑柏言摆摆手。
他真的在用这种笨拙、毫无新意的方式追求岑柏言。
宣兆没有追过什么人,他在这方面的经验极度匮乏,于是只好通过观摩别人来学习。他阅览了很多经典的爱情电影、书籍,主人公在追求另一方的时候,无一例外用到了两种方法,“创造偶遇”和“制造惊喜”。
这边中医馆极少,能买到的材料也少,宣兆去到另一个洲买回了草药,给岑柏言做了药包,有安神的,有助眠的,有缓解鼻塞的.于是每隔两天,岑柏言去完茶水间或是卫生间回来,都会发现桌上多了一个Jing致的绣袋;宣兆学着岑柏言以前常做的那样,时不时给岑柏言送一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有会发出怪叫的橡胶蛇,有鼻孔里会流出稀糖的玩具鼻涕虫,在每晚分开的那个岔路口,宣兆会从口袋里拿出这些小东西递给岑柏言,和他说:“这个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明天可以和我一起吃晚饭吗?”
可岑柏言一次都没有收过,也从来没有和宣兆一起吃饭。
岑柏言表现得非常冷淡,几乎是不给宣兆丝毫回应,然而他的恶语相向或是冷眼相待都没有让宣兆气知难而退,偶尔岑柏言会在宣兆眼里看见一丝气馁,岑柏言以为他就要放弃了,然而只是眨眼的功夫,宣兆又会笑意yinyin地看着他。
不管是分手前还是分手后,岑柏言发现自己拿宣兆总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三月上旬,学校宣布统一进行季度测试,临时抱佛脚素来是中西方通用的传统,图书馆里的人骤然变多。岑柏言在五层找到了一张空着的桌子,接了杯咖啡后回来坐下,没过多久,眼前出现了一双白色帆布鞋和一支黑色拐棍。
“今天没有别的位置了,”宣兆声音轻柔,“可以坐在你对面吗?”
岑柏言抬头瞥了眼宣兆,从这个仰视的角度看上去,他微长的发梢搭着鼻梁,睫毛显得尤其纤长。
岑柏言心头一跳,紧接着立即垂下了眼帘,淡漠地说道:“不学习的话,还是别占一个位子了。”
宣兆顿了顿,刚想说些什么,一个抱着一摞书的黑人男孩小跑过来,看了看他们两个人,问岑柏言对面是否有人坐。
岑柏言头也不抬地摇了摇头,黑人男孩笑出了一口白牙,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
图书馆里很安静,偶尔能听到细簌的交流声,宣兆离开的也很安静,落拐时敲击地面的声音都是极其轻微的,仿佛生怕惊扰了岑柏言。
直到坐在对面的黑人男孩拍了拍他的手,岑柏言才恍然回过神,发现他的笔正停在书页上,笔尖扎破了纸张。
图书馆十点闭馆,岑柏言背包走出了学校,在公交站台时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他不在。
他应该是放弃了吧?他离开了吗?他还会再来吗?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甫一升起,岑柏言的舌根泛起一阵隐蔽的苦涩,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告诉自己这样是最好的,这就是他所希望的。
搭乘的巴士很快到站,岑柏言不知道为什么脚步一顿,最后竟然没有上车。
司机没有因为他的犹豫而停留,巴士驶离站台、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后,岑柏言才猛然发现他在干什么,他低低骂了一声,抬手搭着额头,重重闭上了眼。
“柏言?”宣兆清朗的声音旋即响起。
岑柏言心中“咯噔”一下,睁开眼时第一时间看见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牛nai。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去便利店买了杯热饮,今天很冷吧。”宣兆吸了吸鼻子,“我穿的很厚,但还是有点感冒。”
那个瞬间,岑柏言眼底涌起了很多情绪,他定定看了宣兆几秒,而后漠然地将双手插进衣兜。
——这是一个拒绝的姿态。
宣兆抿了抿嘴唇,捂着那杯热牛nai说:“那我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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