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复目光一凝,毫不迟疑地将人搂着站了起来,衣袖翻飞间,数十张符快得只剩残影分向陌焰那方艰难对付的几条水龙。伴随着一声“破”,那几条作祟的水龙化成瀑布刷的落在船板,砸出几处断裂。但同时,固守船身的水龙阵终于出现一处漏洞。
“陌焰姑娘我们走!”苏复一把抱起薙芳,脚尖轻点,跃上了二楼围栏,向着那处漏洞冲去。
陌焰侧身,再次打出一道刃光,削去左侧一条水龙半边脑袋,亦是提身追了上去。
从薙芳下楼到三人狼狈上岸,中间不过一刻钟工夫,看着四分五裂的船身被水龙绞成碎片,而后好似逐渐平息一般化成渐矮的水柱融到河中,再没有半点踪迹可寻时,陌焰心有余悸地开了口:“这是什么妖怪?”
一旁薙芳轻轻推开替自己整理头发的苏复,虚弱地睁开眼睛:“不过一条钩蛇罢了。”
陌焰脸色更白:“专食人畜的妖怪?”
薙芳冷哼一声:“看他这嚣张做派,保不齐还想试试其他妖怪的滋味。”
陌焰瞪圆了眼睛看向她,还不待她说话,薙芳又连着咳出几口血来,整个人面上已无半分血色。
“赶紧离开此处。”她再看一眼面色凝重的少年,警告道,“别做蠢事。”
苏复浑身上下还淌着水,他整颗心系在薙芳身上,只顾着给她整理仪容,自己倒是万般狼狈。他正目色沉沉地想着什么,听见薙芳后一句时身子轻轻一颤,怔愣着抬头看她:“芳芳……”
薙芳尽量放轻呼吸,冲他伸出手去:“还有力气抱我吗?”
苏复眼底神采逐渐复苏,他乖顺上前,小心翼翼地抱起薙芳,垂首轻轻用脸颊挨了挨她额头,低声道:“芳芳,我绝不会让你死的。”
薙芳几乎已到极限,耷拉着眼轻笑一声:“我说过,我绝不会死的。”
“……一言为定!”恍惚中,少年冰凉的唇轻轻吻了吻她耳尖,低喃一句。
***
“……我们出来后那秘境便自行销毁了,气得南海仙君几天没吃饭,后来又听我说里面只有一段幻境,并没有什么他期待中的秘籍功法,珍稀宝贝后,又立刻拉着我喝了好几杯。若非我推辞有要事在身,他恐怕还要强留我住在岛上。”
她支颊,出神瞧着对面轻言缓声说着话的男子,越看便越觉得他长得很是顺眼。
“薙芳仙子?仙子?”那人轻叹一声,薄唇开合,又唤一声,“薙芳。”
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神情怔忡地看向对面微笑那人:“嗯?”
“我唤你作薙芳可好?”那人眸色清明,像一面镜子映出她的面容。
她心神一动,撇开视线,淡淡道:“随你。”
“薙芳。”那人声音轻柔地唤出这两个字,却叫她不由得面色微红。
长至八万岁,头一次被人这样称呼,叫她莫名觉得有种羞赧。
她强自镇定着心神,斜眼看他:“作甚!”
那人唇角笑容丝毫不减:“空明岛的芦苇,你可想去看看?”
“不感兴趣。”她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
她本就性情冷淡,平素除了修炼功法外,最多就是奇闻异事能够激起她几分兴趣。空明岛的芦苇虽是仙界一绝,但毕竟只是凡物,寻常得很,她不感兴趣是真。
“若庭彦执意相请呢?”她偏头看向那人,只见他整衣起身,举手一礼,“薙芳可能赏脸一去?”
她仓促避开他饱含笑意的目光,抿唇:“既是你诚意相邀,那便去吧。”
空明岛上正是黄昏。沿着西海岸密密匝匝生着十余里的芦苇,比起人界的芦苇更长,苇杆越发金黄,芦花却是雪白,映照在夕阳下好似刷了一层金粉,微风一拂便是目之所及的金色海洋,而芦花纷扬空中,如同漫天起舞的雪片。这种极其强烈的落差给人一种不辨时间的恍惚错觉,分不清是秋还是冬。
难怪众多仙子争相前来赏玩,的确称得上仙界一绝。
“薙芳觉得如何?”身旁那人问道。
她点点头:“尚可。”
那人低笑:“听闻这芦苇丛中生有一种仅寸长的麻,以它制成的绳是世间最坚韧最牢不可破的东西,薙芳可能替庭彦寻找?”
她愣了愣,为这叫人啼笑皆非的请求。
“你要法宝护甲我蘅天洞府应有尽有,何必……”
那人垂眸:“还请薙芳成全。”
她轻叹一声,蹙眉钻进芦苇海中,垂首替他寻找那寸长的麻,只觉得近来自己变得越发陌生起来,竟一而再再而三地为着这人做出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可等她将手中仅找到的三株麻草递给那人,见着那人面上绽开的笑容时,她又觉得一切是值得的。
***
足五日了。自三人狼狈逃上岸到就近住到这个小镇上,至今足足五日了。面色苍白的女子好似一尊Jing致的木偶,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无论外界如何折腾,都始终没有半分要醒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