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要伤害虞芝,他又如何能狠得下心?
这般投鼠忌器,他当即甚至想要将虞仁从那火海之中救出来,留他一命,省得让虞芝受此折磨。
虞芝似是看出他的想法,说道:“虞仁吞下火种,便是……便是你去救他,他……也还是得死。”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唯有虞仁不断发出的惨叫声响彻湖泊,凄厉至极。
谢朝兮的手覆在虞芝的气海之处,轻轻揉着,试图控制住里面那条磨人的噬灵丝。他眼底发红,隐隐渗出几分狠戾,看向在火中不断打滚的虞仁的眼色更是如带着刀,剐着他的血rou。
一只冰凉的手盖在他的手背之上。
是虞芝。
她的手每每都是温热的,细腻柔软,令他只想紧紧握住。可从未有一刻似此时一般,冷得像是一团雪,比他的手还要凉,像……没有生气一般。
谢朝兮的心头闪过惶恐,不敢再往下想去,却听到虞芝开口说道:“还是将它取出来吧,让它、让它死的快些。”
这话没头没尾,谢朝兮只当是对他所说,当下要去虞仁那儿将人从火里拉出来,再处理那噬灵丝。可他甫一起身,便见到虞芝右手成爪,朝自己的气海插了进去。
那五根手指白皙柔软,此刻却如利器一般,剖开她的腰腹,甚至在其中搅了搅,直到一片血rou模糊之际,那只手才从中拿出。
一根黑色的长条状虫子沾满鲜红的血,被二指捏着,便是噬灵丝。
“芝芝……”
谢朝兮愣在原地,他没料到虞芝竟对自己这般心狠,连自己的气海也直接剖开。可就在这时,虞仁竟断了气,她手中的那条噬灵丝也不再蠕动,就这么死了。
方才虞仁眼见着便要熬不住,虞芝这一下亦是铤而走险。若噬灵丝死在她体内,她性命难保。
这么一爪下去,她的气海在霎那间破碎,灵力从洞口不断往外溢出。她也如同瞬间失了力一般,再也无法维持身形于湖面之上,而是往里沉。
谢朝兮飞快接住了她,将之抱在怀中。
“芝芝……芝芝!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不远处虞仁已被烧尽,化作一片飞灰。那荒漠之炎的火种也浮于湖面,一点点又要重新燃烧起来。可他却看也不看一眼,满心都是眼前这个人。
心中涌上来无尽的恐惧与悲痛,他甚至不敢伸手碰她,担心将之弄碎。
身边的湖泊已然被染得一片鲜红,盖住了下方蓝色的湖水,在火光辉映之中,更是显得淋漓惨烈。
眼眶霎时shi润,谢朝兮感到喉间哽住,只能虚虚环着虞芝。空白的脑海甚至令他感到茫然的痛苦,滚烫的泪水就这么砸在了虞芝苍白的脸上。
他只能捂住那不断溢出灵力的气海,却又不敢随便用自身的魔力为之修补。
自堕魔以来,他从未如此刻一般这样悔恨。若是他没有堕魔,他便不会似如今这般束手无策!
哪怕他当时再绝望崩溃,也万万不该堕魔!
这般想着,谢朝兮甚至觉得是他将虞芝害到了如此危险的境地。他的喉间溢出悲鸣之声,却说不出话,怆然至极。
虞芝的手自他眼眶下而过,拭去那几滴泪,伸手指了指那火种,又将储物玉镯从自己腕上褪下,交给了谢朝兮。
镯子在指间被攥紧,谢朝兮想,他不久前才因为这东西而挣扎,可到了现在,虞芝亲自将信任交付到他的手中,他却只愿从未有机会碰到它。
虞芝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哪怕到了这时候,她心中也记挂着灵宝,叮嘱谢朝兮:“用云根之水……荒漠之炎。”
水火相克,荒漠之炎在这片湖中尚且无碍,可若是离了水,兴许连她的储物玉镯都要被烧毁,唯有云根之水方可压制。
她的话说得断断续续,但谢朝兮听得分明。
不远处是那颗火种,是世间至宝。
可怀中是他唯一的珍宝。
他的目光在虞芝与火种之间摇摆。
但看到虞芝眼中的坚定与催促,他狠了狠心,飞身去将那火种收入云根之水中,又奔至虞芝身侧,将她护在自己的魔力之中,免得沉入水下。谢朝兮揽过她的肩,看着她那对颤动的眼睫,轻声呼喊道:“芝芝,芝芝,你别睡……你别闭眼!”
他手上的力度大抵已然在虞芝的肌肤之上留下几个清晰的指印,谢朝兮握住虞芝的手,不断与她说着话,惶惶不安,几乎要被身侧的chao水淹没。
湖水已然漫至腰际,他却恍如未觉,只将虞芝紧紧抱住:“芝芝,你不想要佛舍利了么?只差这一件了,你忍心就此放弃么?”
心中悲痛欲绝,他将云根之水放进虞芝的手中,握紧她的五指,将之包裹住:“芝芝,若是你不在了,这些个灵宝我也一件都不会留着。你当真舍得让我将它们毁去么?!”
但眼前人的双眸却渐渐闭上,被他捧着的那只手也慢慢垂了下去,不再动弹。
第87章 生死何足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