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她才直起笑弯的腰,脸色冷了下来,看向虞仁,说道:“祖父,自我爹爹娘亲离开以后,我便知晓,这世上再无人会如他们一般待我了。他们因何而死,你真当我年岁小,不懂事?和你这样的人血脉相连,我真是痛苦欲呕!”
听着这个人自傲于那分神期的修为,她心头的怒火更甚。那一身修为,除去她爹爹的,还有她的,有几分是虞仁真正修炼得来的?
不过是靠着噬灵丝罢了,窃取他人修为的强盗!
虞芝一步步接近他,看起来是怒气上头,有些不知进退。但实则她是在趁机观察虞仁的灵力。
任何修士,他们的灵力都从气海而来,流经全身经脉,继而被使用。可虞仁却不同。他的体内少说有三股互不相容的灵力混在一起,纵然依靠着噬灵丝的母虫将之化为己用,但暗藏的排斥却早已深埋他的气海之中,只等着致命一击。
虞芝口中不断说着话,双目却借着湖面上的雾气打量着虞仁的气色。他突破合体期失败,受的伤虽说调养好了,但后来有分.身来魔界,再受重伤,连番打击,应当对他的本体也是伤害极大,岂是短短时日能恢复的。
想来是他服了些灵丹妙药,勉强恢复了修为,便匆忙来这儿寻她,想着借助她的修为调理旧伤。
况且……
虞芝的余光扫向荒漠之炎。以虞仁的脾性,见到了灵宝,定然想要将之收服。哪怕要将它当作诱饵引她来此,也不会继续让荒漠之炎当这个无主之物。
但这灵宝之上并无虞仁的印记,只能说明——他失败了。
一缕笑意浮现在虞芝嘴角。若果真如她所料,虞仁此刻也不过是仗着分神期修为强撑,恫吓他们罢了。
听她提起爹娘的事,虞仁换了个口风,说道:“芝儿,祖父用噬灵丝,的确应当与你商量。但你我乃是亲族孙,牺牲一份修为,为我虞家光宗耀祖,又有何不好?便是你爹,也是心甘情愿为我虞家献身!”
“一派胡言!爹娘为何带着我前往人间,为何不让我修仙?都是为了躲着你!
“我身负天灵根,若是修炼,定然一帆风顺,当大有所为。娘亲却宁愿让我到人间过那些平凡日子,一辈子都不踏向这条长生路,甚至隐姓埋名与爹爹一起抚养我成人,你当这是为何?是因为他们知晓,修士存天理,灭人欲,修仙修到最后,都将是大道无情!”
她的声音清亮,涤荡过脚下的澄澈湖水,诉尽满怀冤屈与恨意。
周围的风似是发出呜咽之声,在她与虞仁相撞的灵力之中,扭曲出几分刺耳之音。
谢朝兮听得心痛不已。这些事都是虞芝埋藏于心的往事,她从未提起过,如今将一切剖开,定然是承受着无比的苦痛。
他竭力催动手中的灵宝,恨不得当即便赶去她的身边,与她站在一处。但他亦也发觉,虞芝说这些话,并非单单是为了指明虞仁的罪行,而是在拖延时间,等待他恢复全盛时期的实力,与她联手对抗虞仁。
虞芝继续说道:“如你这般,不论是亲子,或是亲孙女,都只是修炼的炉鼎,储存的灵力的容器,又如何能知晓身为凡人的真情?娘亲不愿我为你所利用,她交给我的,都是身为人的情感,与所谓的求道无关!”
“芝儿,你爹娘可是渡劫身亡,又岂能将这罪责怪在祖父身上?你可是魔怔了?”虞仁沉下脸,并不承认。
“呵。”虞芝喉间溢出一道冷笑,“他们情愿带着我过凡人的日子,便是放弃长生大道。又岂会有修炼,甚至渡劫的打算?是你,是你将爹爹体内的修为抽尽,又害了我娘亲,谎称他们是渡劫而亡罢了。”
“我为何要如此?那可是我亲子!”对虞芝信口雌黄之语,虞仁大怒。
“你敢发心魔誓么?”虞芝问道。
但不等虞仁回答,她便给出了答案:“你自然不敢,平生皆是亏心事,岂敢问天?!”
她抬起眼睑,透过薄薄的水气看向虞仁,声音飘渺了一瞬:“自然是为了逼得我年幼失怙,不得不去太清宗寻你——我在这世上最后的那个亲祖父啊!
“可等我到了太清宗门,你又吩咐人将我关在门外,任由那些外门弟子羞辱我,任由他们欺凌我。我半点修为也没有,只能遭他们殴打。
“到这时,你再出现在来救我,将我捧成太清宗宗门长老在这世上唯一血脉相牵的亲孙女,给我那些世间难寻的法宝,给我取之不尽的灵丹妙药,给我用之不竭的灵石。
“甚至还要将我捧杀。你想将我养成骄纵狂妄的性子,让这太清宗没有一个弟子愿与我亲近,让他们不知晓我平日里究竟在做什么,以为我空有天灵根却从不认真修炼,于是才会有无法进益的修为。毕竟依着我的天分,若是他们知晓我日日勤恳修炼,总会发觉不对之处,说不准还会惹来我对你的怀疑。”
“芝儿,你竟这般想祖父?”虞仁似是痛心疾首,说道,“祖父怜你,想着与你相依为命,这才将最好的都送到你眼前。一番好意,竟被你曲解至此!你可真是不孝不悌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