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芝立时便意识到这一点。他身上的那股子恶念,与她当初温养恶骨石所染上的别无二致。
随着她的走进,那男子慢慢转身。
他的右手正盘着一串石链,上面的石子个个圆润漆黑,里面有浓雾流动,敛去一切光彩。
但虞芝的目光却没有在那恶骨石上停留片刻。她望着眼前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轻唤了声他的名字。
“——谢朝兮。”
第65章 我一直在等你。
浓郁的香气被风自敞开的门中送进来, 冲淡了鼻尖的血腥气,甜腻得令人浑身发软。
虞芝提起警惕,屏住呼吸, 驻足在原地,没有再靠近。
眼前男子的面容褪去了之前的几分稚嫩, 轮廓锋利起来, 唇瓣浅浅勾起, 却失了些柔软。挺直的鼻梁处在昏暗中有一片Yin影,那双曾经黑白分明的眸子,再找不见一丝纯善, 乍然望去,是一团化不开的黑。
是她曾期望过的模样,Yin沉,像是透不出光。
浑身都是显而易见的绝望,如同跌落泥潭之中,寻不到方向的苦难者。只是比那些艰难求生者还要少上几分的,是堕入深渊之后的挣扎。
他像是连最后的生机都放弃,放任自己沉浸在这样的痛苦之中,淬炼着骨骼, 成熟着皮rou,坚硬着魂魄。
一切都与她之前想的别无二致, 但亲眼所见,本应随之而来的欣然与愉悦却荡然无存。虞芝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 莹润的指甲轻轻陷进掌心, 试图消减去心间悄然升起的触动。
仿佛是有一根弦被撩拨、微荡,涟漪随之泛起,层层向外扩去, 波及她的眼底。
他从未穿过黑衣。
是以她也从未想过,这样的颜色在他的身上,竟会如此合适。
她曾经总以为这人是纯白的、一尘不染的。
她试图将之染黑,让他苦痛,做过的事桩桩件件,都算不上好,却从未为他选过一件黑色的衣袍。也许在她心中,这人仍是澄澈的。
虹霓山庄一别,她说的都是真心话。但直到离开,她才开始思索,她究竟是想放过他,还是想毁了他。
似是她为数不多的良善,但临到头来,字字句句都是碎人心胸的利刃,她也无可奈何。
真要说起来,她如今也没有当初那般厌烦他。许是这几年在沉鸦涧中的枯燥日子令她颇感无趣,这才会偶然间眷恋往日。
在绛霄峰,有他与段清的日子,仍是有几分情意。
但若说心中有愧,虞芝想想,还是没有的。
只能说他时运不济,被她救了起来;她也算不上好命,被那莫名其妙的声音上了身,看了一场假象。
这么一想,倒与谢朝兮有几分同病相怜之感。可说到底,她心有执念,要做的事日日迫使着她前行,也绝不会回头。
沉默蔓延,两人对望许久,虞芝率先开口道:“你为何……来了魔界?”
她来魔界的事从未与人提起过。若说谢朝兮两年前来魔界是为了寻她,这人又如何会在这儿折腾出一座天魔殿来,甚至将此地变作魔界魔气最浓重之所,不知做了多少事。
只是靠近这里,她便能感到那股令人窒息的魔气。这样的地方绝不是一朝一夕能积聚的,若如此说,这天魔殿的主人,只怕与她在沉鸦涧所作所为,也不遑多让。
可正是因此,见到谢朝兮的那一刻,她才感到难以置信。
轻柔的红纱隔在两人之间,如陷在风中的断桥,晃出一段段的波浪。它们借着外力而起,继而失了力垂落,将两边人的面容遮得若隐若现,恍如梦境。
低沉的声音响起,分明是寡淡的音调,却含着说不清的柔情。
“芝芝。”谢朝兮抬手,拨开挡在面前的细纱,走进她,“我一直在等你。”
多年未见,她容色更盛。
这满是杀戮与血腥的魔界非但没有令她憔悴,反倒像是滋养着她,令她开得更加娇艳。
满目的红都不及她的容色半分,像是外边Jing心呵护着的赤莲花,魔气愈浓,它愈盛放,洒在上面的鲜血越稠,它愈芳香四溢。周围没有一株花草能与之相争,只能在它的生长之下日渐萎靡。
这是他在心中勾勒不知多少次的脸庞,每一寸肌肤,每一道线条,甚至眼睫卷翘的弧度,他都能描绘出来,烂熟于心。
他沉醉在这样的重逢之中,他的日思夜盼,终不再是梦幻泡影。
虞芝看着他一步步靠近,腕上的恶骨石震动得愈发疯狂,试图够到对方手上那串与它如出一辙的石链。
连心跳都开始加快,一阵阵的眩晕感令她狠狠咬下舌尖,等到口中充斥着血腥味,才清醒了些。
铺天盖地的压迫感与浓重的魔气齐聚她的身边,恶念被石链汲取,隐隐发烫。
她不得不伸手按住它,稳住身形,问道:“你等我做什么?”
谢朝兮微低着头,伸手碰到她挂在腰间的璎珞,清脆声响起,被虞芝伸手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