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杨叹了口气,带着季星临走到人少的地方,低声说:“主任那边我帮你瞒过去了,说请了病假,你也安分一点儿,别招主任不痛快。你一个假病假,时念一个真病假,咱班快要成病秧子集中营了,愁死为师!”
季星临猛地抬起眼睛:“时念病了?”
顾若杨睨他一眼:“几天没见,学会关心同学了,有进步啊!”
季星临别开视线,又不说话了。
顾若杨深觉心累,拍了拍季星临的肩膀,温声说:“懂得关心同学是好事,你是个很聪明的小朋友,老师不希望你一直游离在人群边沿,那会很孤独。”
“别在我面前洒鸡汤,”季星临懒洋洋地挑了下眉,“你知道我不吃这套的。”
“行,不洒鸡汤,聊点实际的。”顾若杨伸手替季星临整了整衣领,“期中考试,六班有几个学生铆足了劲要拿年级第一,你可稳着点,别给我丢人。”
季星临笑了笑,说:“顾老师放心,肯定不给你丢人。”
“虽然你基本上都是第一,分数很高,独立性和控制力也强,”顾若杨话音一转,“但我能看出来,你始终踩在边沿上,一只脚是悬空的,稍微恍个神,可能就摔下去了。当了快三年班主任,我跟班上的每一个孩子都说过类似的话——你很聪明,很有天赋,但是,这些话只有三成能信,而你,是这三成里排在最前面的,明白吗?”
顾若杨看着他:“我不太清楚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也知道你不需要安慰,我只希望你抓住这股劲,别松手,也别放弃。之前我说希望你能在我的执教生涯里留下Jing彩的一笔,让我在同僚面前吹起牛来不怯场,这并不是一句玩笑话。好孩子,相信我,你会成为很优秀的人,有很好的未来。”
顾若杨拍季星临的肩膀时用了不小的力气,季星临只觉肩头一重,有种被给予厚望的感觉。他想起时小多,那丫头也曾紧紧握着他的手,说人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生物,不是因为他们聪明,而是因为他们足够坚韧。一个人只要下定了决心向上走,再没什么东西能阻碍他。
顾若杨也好,时小多也好,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拉着他,不许他沉下去。
被顾若杨拽住啰唆了两句,季星临进教室时已经迟到,化学老师没说话,摆手让他赶紧坐好,别耽误大家时间。
起得晚了,没顾上吃早饭,这会儿饿得厉害,想补个觉都睡不着,季星临拿出手机翻了翻未读消息,手滑点进时念的朋友圈,看见最新的一条——I'll be there to clear the way.
我会为你阻挡一切。
季星临定定地看着屏幕上的字,心底泛起一点儿不易被察觉的酸。他很想问问时小多,单独面对罗燕的时候你怕不怕,有没有被欺负啊?那女人恨我都恨疯了,她有没有伤害你?
这一切都跟你没关系,我一心想把你推出去,你何必跳进来。
〔111〕
其他学生都放假的时候,美术生却不能闲着,还要继续上课。色彩Yin影外形透视轮廓,两个小时的习作画下来,铅笔灰沾了满身,像挖了一天煤,鹿溪小声嘀咕:“上辈子盗过墓,这辈子学美术。”
美术老师用三角尺敲了敲鹿溪的脑袋,让她不许胡说八道。
下课时是黄昏,夕照洒满半个天空,颜色浓郁,像新鲜出炉的甜橙舒芙蕾。Cao场上有男生在打球,球身撞上篮板,咚咚作响。那些男生穿着颜色相近的球衣,高个子长腿,在专业脸盲三十年的鹿溪看来,跟复制粘贴没区别,都一个模样。
鹿溪背着画具箱从球场外走过,听见几个女生小声议论:
“快看,穿23号球衣的那个,长得最好看了!”
“那是萧鹤远,高一的,性格可好了,特别温柔。”
“打球打了这么久,他肯定渴了,我想给他送瓶水,你们陪我去吧,好不好?”
“不要!那么多人看着呢……”
听到这里,鹿溪立起衣领挡住脸,躲在女生背后,扯着嗓门喊了一声:“萧鹤远!有人要请你喝饮料!”
球场上人不多,齐刷刷地看过来,萧鹤远投进一个远距离三分球,拽起球衣的下摆抹了抹脸,劲瘦的腰线一闪而过,能看见些许腹肌的影子。
要给萧鹤远送水的女生惊讶地看向鹿溪,鹿溪朝她挥挥手,笑眯眯地说:“快去吧,机不可失!萧鹤远性格很好的,最喜欢交朋友了。”
女生得了鼓励,胆子也大了一些,拿着饮料朝萧鹤远跑过去。
鹿溪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心情不错,蹦蹦跳跳地朝校门的方向走。没走多远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鹿溪回过头,看见要给萧鹤远送水的女生又跑了回来,目光古怪地瞅着她,问:“同学,你是鹿溪吗?”
鹿溪还以为女生是来道谢的,大大咧咧地一挥手:“不用谢我,举手之劳。”
“不是,那个,萧鹤远让我转告你一句话。”女生摸摸鼻子,尴尬地说,“他让我转告你,乱管闲事会长不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