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李求安凄然地笑了。“他是素琴的初恋对象,他俩原来一个中学的。后来他考上中央音乐学院,素琴上了一所师范院校。他们原本打算大学毕业就结婚,却不知道为什么拖了几年没结成。”
“为什么他们后来分开了呢?”
“因为姓秦的要去攀高枝呀!”李求安冷笑,看向秦涛。“小子,你外婆家是不是姓宋,是明湖的有钱人家?”
“是姓宋。”秦涛不敢相瞒,但他也问:“您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你爱信不信!”
秦涛语塞,他没想到这位老人如此Yin晴不定。周思楠拉拉他的衣袖,示意他识相一点。
“姓秦的为娶宋家小姐,抛弃了素琴。后来,我一个大学同学把她介绍给了我。”李求安还算平静。“素琴一开始就把她和秦复的事情说清楚了。起初,我真的不介意她过去跟谁好过。但我没有想到,流言蜚语的杀伤力那么大。久而久之,我自己也含糊了……”
苏晓说:“您开始怀疑她对秦复余情未了,尤其是得知秦复成了秦老板之后?”
“是的。”李求安十分感慨。“那个年代通讯虽不发达,但是八卦传言总能找到它的传播途径。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秦复的一些事情陆续传了过来。我们知道他娶了富家小姐,跟着岳父经商,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混得风生水起……”
说到这里,李求安低头打量起自己的双手。那双手枯瘦,黝黑,布满深刻的纹路,一看便知饱经风霜,一看便知这是底层劳动人民的手。
“人家是大老板,而我呢?只是事业单位的一个小科员。即使升了科长,也比不得人家秦老板哪!”李求安到现在仍是自卑的。“清华大学出来的又怎么样?天之骄子又怎么样?铁饭碗又怎么样?能挣多少钱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觉得钱比学历更重要。学历不能证明我的本事,只有钱才可以……”
听到这里,苏晓和王霖十分感慨。她们同时想到了曾经的程明远。那个出身穷苦又其貌不扬的人,落魄时也怀疑自己的学历,认为只有金钱和女人才能证明自己。
李求安说下去:“我开始变得自卑,因为自卑生出了疑心病。面对素琴时,总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素琴一定觉得嫁给我亏了,甚至后悔了……”
王霖忍不住说:“我想孟女士并不在意那些东西,她是想和您踏实过日子的。”
“可是那时候我不信啊!”李求安苦笑。“张叔常常劝我: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啦,管别人做什么?可我就是听不进去,没完没了地跟自己较劲,跟素琴较劲,跟周围人较劲,直到铸成大错……”
李求安说到此处,情绪已颇为激动。已经严重患病的胃开始作痛,他咬牙默默忍着,从落地窗返回到单人沙发上。
坐在他身旁的苏晓看到了他头上的汗珠:“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李求安摆摆手。“我接下来说的故事,你们敢听吗?”
“敢。”开口的竟然是秦涛。“李先生,我很想知道父亲过去的事,拜托了。”
李求安嘲讽他:“看来你对你老子的事一无所知,这算什么父子?”
“我问过他无数次,但他怎么都不说。”
“我知道他为什么不说。”李求安叹道。“不说是为了你好,他疼你。”
“为什么?”
“听完我的故事,你就知道了。你们一定不知道,我造了多大孽。”
李求安说着,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些年轻的孩子,渐渐热泪盈眶。他深吸一口气,以赴死般的悲壮道出真相:
“现在坐在你们面前的,是一个杀人犯。”
举座皆惊。
“我杀了孟素琴。”
所有听众都瞪大了眼睛。谁都说不出话来,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晓颤声问道:“李叔叔,您这是说真的,不是开玩笑?”
“玩笑?”李求安流泪大笑。“我多希望这是玩笑!是骗人的!可它是事实,是事实啊!我杀了她,我杀了素琴……”
李求安的声量并不大,但是情绪非常激动,表情近乎狰狞,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冷气,包括苏晓。
梁自得强忍惊骇安抚他:“您别太激动。如果是事实,能否说得仔细些?放心,我们只是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梁,我明白你的意思。”李求安也在努力平复心绪。“你们对我有恩,我不会有所隐瞒,我只是怕你们嫌弃我。”
“李叔叔,”梁自得握住李求安的手。“虽然我和您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凭直觉,我认为您的本质不坏。”
“真的?”
梁自得点点头,李求安顿时泪如泉涌。无论他曾经做过什么,现在他都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老人罢了。
“李叔叔,请继续说下去吧。”
李求安流着泪点了点头。
“后来,也就是那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