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起来,你是我的亲外甥女,我自当要护着你。”乌孙昆莫抬手,面露欷歔,“当年你外祖父就是不顾你母亲的意愿,强迫她嫁去突厥,这才酿成后来的祸事。他临死前一直在后悔,这些年,我与你外祖母也悔恨不已,如今我既执政乌孙,断然不会再叫你重蹈覆辙。”
云黛愧疚垂眼,“是我给舅父添麻烦了。”
昆莫摆手道,“这事不怪你,你只是突厥挑衅的一个借口罢了。他们想要的是我们乌孙臣服,要我们乌孙与大渊撕破脸皮。”
来乌孙的路上,谢伯缙与云黛说过西域诸国的关系是亦敌亦友,随时可以结盟对外,也随时可以兵戈相向。
前两年乌孙和突厥最后一次结盟攻打大渊,惨败而归,乌孙损失大批Jing壮劳力,锐气大减,是以改变战略,决定弃突厥,而改为与大渊交好,休养生息。
而突厥人多兵壮,这两年又吞并了十几支部落小国,气势大增,心里早已对乌孙有觊觎之心,只是碍于乌孙扎根伊犁河谷多年,根基深厚,一时半会儿啃不下来,如今见乌孙与大渊交好,担心乌孙势力扩大,这才寻衅挑事。
虽说舅父这般宽慰,云黛心头依旧有愧,坐了半晌,忧心忡忡的从王帐告退。
回到自己的毡房里,她坐立不安,来回踱步,把纱君都看晕了,揉着眼问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望着小丫头天真的脸庞,云黛也不想与她说那些政治上的烦心事,便寻了个借口打发她出去,自己坐在桌边给谢伯缙写起了信。
……
五日后,那封写满担忧的信件送到谢伯缙的手中。
同一日,谭信急匆匆与谢伯缙禀报,陇西国公府送聘礼的车队在沙洲遭到一队胡人劫掠。
“据李总管来报,那群贼人来势汹汹,也不抢东西,冲上来就乱砍乱杀。虽说当地援兵及时赶到,但咱们也损失了数十名府兵,还有不少人受了伤,如今车队正在沙洲休整,或要耽误些时日……”
两件事撞在一起,用小拇指想都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
谢伯缙缓缓落座,狭长的黑眸中戾气翻涌。
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突厥会在这时横插一脚,且静下心来想想,此事错综复杂,牵涉太多。
于公,这好似是突厥与乌孙两国之间的矛盾,突厥为报多年前长公主逃婚之耻,前来纠缠。
于私,或许是因突厥与晋国公府的恩怨。若说乌孙对晋国公府仇怨颇深,那突厥可以说对晋国公府恨之入骨——上任突厥汗王的脑袋就是晋国公亲手摘下的。
如今的突厥汗王阿克烈,乃是老汗王的长子,其人暴戾狠辣,贪婪jian佞。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此次借着婚事报复晋国公府,也是极有可能的。
修长的手指深深按住眉心,谢伯缙面色凝重,心思澄明。
被突厥这么一搅合,他与云黛的婚事就不单单是儿女私情,而是硬生生被扯进三国之间的政治风云。
凭他这些年对突厥的了解,那突厥汗王绝不会善罢甘休。
“世子爷,现下该怎么办啊?”谭信小心翼翼打量着谢伯缙的脸色,心头哀叹连连,这都叫什么事啊,他家世子爷只是想娶个媳妇,咋就这么难呢!
谢伯缙凝视着右手边的书信,良久,才掀起眼皮看向谭信,“沙洲那边让他们休整三日,轻伤者继续上路,重伤者原地养伤,人手不够就在当地镖局雇佣人手,仍旧往北庭来。”
“是,奴才知道了。”
谭信弯腰,正要退下,又被叫住,“等等。”
“世子爷还有何吩咐?”
谭信看向书桌,只见自家世子爷铺开信纸,提笔落墨,很快写就一封书信,以火漆封好后递了过来。
“速速寄往长安给三皇子。”
“是,奴才这就去。”谭信郑重接过书信,抬眼见到谢伯缙大步往外走,诧异问道,“世子爷,您这是要去哪啊?”
那道如松柏苍劲的玄色身影径直往前,嗓音清冷,“与隋都护告假,赶往乌孙。”
第94章 她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突厥使臣给乌孙三日时间答复, 三日过后,乌孙昆莫依旧是那个回答——不嫁。
那突厥使臣像是早有预料,并无诧色, 反倒朝乌孙昆莫拱了拱手,面带讽意道,“既然昆莫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就让我们突厥骁勇善战的战士们亲自来讨个说法吧。”
若不是两国相交不斩来使,乌孙昆莫都想抽出长刀, 亲自砍下这个嘴脸可恶的使臣脑袋。
突厥使臣离开乌孙并放言要举兵相见的消息, 很快就在乌孙朝堂传开。
其中有不少人觉得, 既然交出一个公主就能平息战火, 要不就干脆顺了突厥的意, 反正嫁谁不是嫁,嫁给那谢伯缙也没比嫁去突厥好多少。
当然这些言论很快就被乌孙昆莫坚决的态度给压了下去。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 朝堂主和派才消停,乌孙百姓们听说要为了云黛迎战突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