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大禄笑得愈发客气,“晋国公对我们公主的抚养之恩,我们乌孙铭记在心。外臣已写信给我们昆莫禀明此事,相信不久之后我们乌孙的谢礼就会送到晋国公府。”
谢伯缙怎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想用厚礼还了国公府这些年对云黛的照顾,就此断了她与国公府的牵连。
他正色道,“厚礼倒不必,当年我父亲收养云黛,本就是为了回报她生父的救命之恩,且她在我们谢家多年,早已是我们的亲人,这份感情也不是金银珠玉能买断的。”
相大禄应道,“谢将军这话言重了,公主与国公府的这份缘分自是千金难买。”
眼见气氛变得微妙紧张起来,云黛忙站起身,“我累了。”
她这话将局面打破了些,相大禄连忙道,“公主既是累了,那先回房歇息吧,古丽,你送公主回房。”
云黛又看向相大禄,嗓音娇脆,“我想哥哥陪我一块过去,我刚来这里,其他人都不认识,与你们也不是十分熟悉。”
屋内的乌孙人脸色微变,她权当没看到,捏紧手指,讨价还价般,“送我到门口,他就离开。”
这身着汉人裙衫的小公主,雪肤栗发,星眸樱唇,有一半乌孙人的长相,却独有汉人的温婉娇媚,没有半分乌孙女子的爽朗随性。
或者说,她除了相貌,性情半点不像她的母亲——苏赫娜的眼睛里永远闪着光芒,像娇小却迅猛的猞猁,像野性难驯的母狼,有时又像张狂任性的小马驹。
谁能想到那样骄傲自信的苏赫娜,最后竟嫁了个名不见经传的汉人男子,给那男子生了一对儿女。虽不知那儿子是个什么性情,但看女儿这娇弱绵软的兔子模样,估计那早逝的儿子也非什么英雄好汉。
这是相大禄对云黛最初的印象,但这会见她朗声说出要谢伯缙陪伴,那双直直看向他的漂亮黑眸中蕴含着坚定的力量,竟莫名有了几分苏赫娜的神采。
短暂的恍惚过后,相大禄应道,“既然是公主的要求,那有劳谢将军了。”
云黛紧捏的掌心缓缓松开,带着几分惊喜看向谢伯缙。
谢伯缙迎上她的视线,眸光微暖,“走吧。”
“嗯!”云黛转眼看向那名唤古丽的乌孙婢女,“你带路吧。”
“是。”古丽屈膝,先行往外去。
***
前厅内,红袍宦官及鸿胪寺的官员也都离开,只剩下六名乌孙使者坐在里头,用乌孙话交流着。
“相大禄为何要让那谢伯缙接近公主?他与公主之间的事闹得满长安皆知,害得公主颜面尽扫,受人指点。要我说,他们谢家就没一个好东西!”萨里拉最为愤愤不平,他有一位十分敬重的兄长就是在三年前的大战中被谢伯缙砍断了一条手臂,这份恩怨让他对谢伯缙实在没有好感,哪怕是他们谢家抚养了他们的公主。
另一位使臣也附和道,“萨里拉说得对,咱们还是不要与晋国公府扯上太多关系,谢垣抚养公主这些年花费了多少,我们十倍百倍的金银珠宝还回去,总不欠他们的。还清之后,咱们公主就与他们桥归桥,路归路,再无干系,她也能安安心心跟我们回乌孙。”
“相大禄,要不明日您和公主一起去见大渊皇帝时,就把这事说明白了。咱们这趟来大渊,为着调查公主的身世白白耽误了快两月,我们还想着早些回家啊。”
“是啊,昆莫和太后肯定也盼着公主回去,这事金宸长公主唯一的血脉,又与长公主如此相像,他们见着肯定很欢喜。”
使者们你一言我一语,大都是一个态度,尽快将公主带回乌孙,与晋国公府撇开干系。
坐在上首的相大禄缄默不言地听着,浓密的眉毛皱起,掩不住的烦忧。
他自然与同僚们的想法一致,然而想法很美好,现实很麻烦。据他方才的观察,公主和那个谢伯缙,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被逼迫的,他们像是有感情的。
这一旦牵扯到了感情,怕是有些麻烦了。
其他使臣见他一直不说话,忍不住道,“相大禄,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相大禄放在雕花扶手上的手掌捏紧,望向下首众人,沉声道,“明日见到大渊皇帝,我会与他辞行,并提出将公主带回乌孙。”
这话一出,使臣们皆抚掌称好,自夸相大禄英明。
这边气氛融洽,另一边,谢伯缙与云黛并肩走在廊下。
古丽默默走在前头领路,纱君则是拎着个小包袱默默跟在后头,小脑袋左转转右转转,好奇地打量着鸿胪寺的建筑。
安静小半段路后,云黛慢下脚步,轻轻唤了声,“大哥哥。”
“嗯?”
“大哥哥,那些乌孙使臣对你并不友善……”
说到这里里,云黛心头生起些歉意,仰脸看向他,“叫你受委屈了。”
谢伯缙垂眼,阳光下她半边侧脸细软的小绒毛,细细软软的染成朦胧的金色,叫人生出揉捏的冲动。
指节微动,他将手背在身后,慢悠悠道,“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