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陛下这是要走了吗?”英娘也急急地上前两步,倚着门追问。
楚复甩开步子大步流星地朝前面那个小点赶去,回答的话飘在风里,尽管用了力,但挟裹着风声,竟也让人须得十分认真才能听得清楚:“寡人这就走了,其他照着计划来,别轻举妄动,寡人自有分寸。”
对着那个女人,就自称“我”,一旦她不在面前,便成了“寡人”,是为了拉近彼此的距离,忘却叠加在自身那些不愉快的身份吗?
英娘讳莫如深地望着一前一后,一大一小两个背影,轻叹了一声,这几年她蛰伏在“醉倾城”,替楚复打理着不在明面的生意,但关于这两人的事儿她也听说了不少。年岁渐长,已经过了单纯的年纪,看尽了人世沧桑,她更懂得遇见一个人爱上一个人,而那个人恰好也爱自己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只是人世难测,老是有不期然的羁绊跳出来,牵制了我们的爱。
爱是什么?爱是相守无离永相随。
再说楚复这边,到底腿长走起路来速度快些,很快他便追上了沈青潼。
沈青潼见他到了自己跟前,也不吃惊,只是微微一笑,纤纤素手从袖中伸出来挥了挥,权作打招呼,又指了指皇宫的方向,低头不语地赶路。
能看见沈青潼的笑,楚复已经觉得很高兴了,他侧身走在沈青潼堪堪半步之后,帮她挡着吹过来的狂风,哪怕浑身冻得如冰块,心里竟也觉得蜜里调油似的甜。
他也吃惊,自己竟像是回到了少年时的心态,那时候,心头之人的一颦一笑都仿佛是无解的魔咒,让他心跳加快无法自拔。
踩在堆积的雪层上,棉鞋与积雪摩擦,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两个人迈步的频率都差不多,合在一起,像是一曲琴瑟和鸣的愉快伴奏,虽然没有烛火,但两个人都很享受这一段静轻松的静谧。
走了一段路,已经快到城门口了,抬头望望天色,天边隐约可见一线天光,看样子要加紧赶路了。
沈青潼拢了拢罩在外面的大衣,加快了步子频率,但频率一错,她便发现了不对劲。
不知什么时候起,两人的步子频率里竟掺杂了别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应和着他们走在后面,若不是因为沈青潼无聊数着踏在积雪上的步子频率玩,可能还发现不了。
沈青潼急中生智,当务之急是在不引起后面跟踪之人的注意下,将这一情况告知楚复。连楚复这等习过武的高手都没能察觉出他们来,恐怕来者不善,而且个个都是有备而来。
想到这里,沈青潼便刻意慢下了步子,落到跟楚复同一水平线的位置,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在他的眼眸扫过自己时,用左手衣袖挡住,右手指着后面点了点。
楚复也非常人,他一边保持着原有的速度走着,一边凝神细听了一会儿,而后凝重地点了点头,他也听出来了,伸出手指比了个“七”的手势。
沈青潼推测,他的意思大概是跟踪他们的人有七个。
沈青潼大骇,跟踪他们本就不易,居然还是七个人一起,由此可见他们的轻功有多好,不知跟踪了两人多久,这时候才被发现。
沈青潼长大了眼,眸中隐隐闪过担忧的光,因为惧怕,手臂都有些微微颤抖。
楚复伸手挽住她的手臂,托住她镇定下来,身子侧移,挡住后面的视线,然后微微侧头,迎着清朗月光对沈青潼做口型道:“我数一二三,趁他们不备突袭,你就跑,逃得越远越好。”
两个人都知道,那几人一直跟着自己走了这么久都没动手,一定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现在的情况越拖下去越危险,还不如趁他们不知晓自己已经暴露的时候,突袭而至,说不定还能赢得些时间。
沈青潼知道这法子是现下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但她依旧死死地拽住他的手臂,死死咬着唇,眼睛里是盈盈的一汪泪水,她到底是不忍楚复去送死。
“放心吧,我不会死的,我会好好活着,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呢。”没说出口的那句话是,我还有你要陪伴呢。
但这时候,说出来也无益。
楚复郑重地开始倒数:“一,二,三……”
“一,二,三……”话音刚落,楚复将沈青潼往旁边的树丛一推,宛如一支离弦的箭调转了头向后冲去,一把利剑出手,刺向一丛枯萎的灌木。
跟踪他们的人个个都是高手,猛然间行踪泄露直至被突袭,也不见惊慌失措。一个身影利落地从灌木丛后脚尖点地急速地后退,在后退的同时扬起腰侧悬挂的剑,连出鞘都顾不得了,瞅准时机挡住楚复的狠刺。
身子躲避着楚复的攻击,那人却显得从容不迫,用自己的剑架住楚复的攻势,抛给旁边的人一个眼神。
看样子他们这一群人都是长期厮混在一起的,只消头领一个眼神,便明白每个人该做什么了,并不见一丝手足无措的慌乱。
三个人分去追沈青潼,并不看楚复与首领的对战情况如何,好像笃定自己这方可以胜过楚复,马不停蹄地便跃进树林里,向着沈青潼逃离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