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在信上的宣纸被风扬起一个边角,师兄二字再度映入方衍眼帘。
世人皆知林昼月有一手好的剑术,却鲜有人知字也写得极好,笔锋刚劲,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清傲。
有次二人共同去处理某地的事务,那里有在乞巧节互送书信表明情义的习俗,林昼月脸皮薄,哪怕在云雨之事间也很少能说出句喜欢,他指着那通红着脸低头给心上人递信的爱侣,说自己也想要一封。
林昼月理都没理他,他也只是随口一说,第二天便忘了,结果回到仙盟后不久,寝殿的枕边就放了封同样制式的情信。
不带任何缠绵悱恻的诗句,却每一笔都流露着愿长久的温情。
刚才匆匆一眼,只看开头几句,林昼月后面还给林听写了些什么?
胸口再次难受起来,不是因伤所致的疼痛,而是一种更为不舒服的酸涩。
见方衍久不说话,林昼月愈发的不堪烦扰,动手收拾起桌上的东西:“你若是想换间屋子,那便让给你。”
方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眸色深沉:“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林昼月漠然道:“虽然不明白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破镜可圆,覆水能收,但是方衍,收起你的高高在上吧,你知道,我最烦这些。”
一句狠话还不够,林昼月继续道:“坦白说,方衍,你就是死在这儿,都和我没有半点干系。”
说罢便挣脱方衍的桎梏,径自离开了小院。
房门和院门都在敞着,没有什么恶俗的碰撞声响,路上也没什么阻拦的摆设,一眼便能望到尽头。
可方衍知道,林昼月不会回来了。
第37章 养蛊
临近子时,细线似的月亮在天边忽隐忽现,晦暗的月光洒下来,连街上檐边几盏糊了层尘土的纸灯笼都比不过,不知哪里传来的蝉鸣声进入巷口就剩了个尾巴,又哑又低,像是雨前打头阵的风。
当打更梆子声的余韵彻底消失在墨灵城上空时,城中最宽敞的大路上走出一抹亮色。
那是极为鲜艳的黄,如同干涸河床里流进一汪活水,水波般在每一块青石砖间轻跃,腕上的翠玉环不小心与腰际的琉璃佩相擦,响起清脆悦耳的轻鸣。
少女也被这轻鸣声惊了下,忙低头去看,确认首饰都没什么破损后才松口气,藏在袖子里的柔荑只露出个指尖,兀自拍打在胸口处。
很快,那张Jing雕玉琢的小脸上重新显露出笑意,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什么人后,找了块比较干净的地方跪了下去。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同心结拢在掌心,口中念念有词,低头做祈祷状。
墨灵城勉强拿得出手的便是姻缘感情之事,以至于时不时就能看到几家商户挂着什么占卜问情的招牌。
只是这些东西十个里面有九个半都用来坑骗外人,什么半夜找棵槐树柳树绕圈、给你颗种子数种出来的第一朵花的的花瓣,又或者像现在少女这种,大半夜跑路上祈求神明垂怜。
林昼月手握垂霄藏在结界里,手背上的青筋道道分明,心情很是复杂。
他看着闻十七坦然自若的侧脸,一时不知该称赞闻家姐妹情谊深厚,还是该对好友的演技钦佩。
如果闻剑笙看见了,应该会感动和骄傲……吧。
就连方衍也没忍住出声道:“以前是我对闻十七有所偏见,此人可堪大任。”
林昼月瞥去一眼:“你这主意……”
方衍:“总不能真用小姑娘来钓鱼,而且我看闻十七,适应得挺好的。”
林昼月张张嘴,实在没想到怎么反驳,只得息声。
邪祟修为高强,一般的修士来只是送死。
他们三个人里,他线条硬朗了些不说,还总是冷着脸,方衍的气势又太具有压迫感,也只有闻十七勉强……或许也不算勉强。
方衍:“你说闻十七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会不会在偷偷骂我们?”
闻十七心里确实在骂人。
方衍这是什么馊主意!
让他装成小姑娘大晚上搁这儿跪着!
然而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想到生死不明的闻剑笙,他也只能咬牙忍了。
等闻剑笙回来,他一定得好好跟她谈谈!
“呼——”
正想着,闻十七眼前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立刻戒备起来,偷偷掐了个唤出游鸿的法决。
“呼——”
背后!
闻十七游鸿在手,蓦地转身,然而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当即意识到不对,游鸿反手向后一挥,崭亮的刀锋带出道浓郁的黑气。
那是个浑身被鳞片覆盖的类人邪祟,长手长脚四肢俱全,比闻十七还要高上一个头,面上没有五官,仅有两片斑斓的嘴唇作为口器,喉结处长着根婴儿小臂粗的绿色食管,从腰间绕到背后,又在左脚脚腕处打了个转,蛇头般昂首翘着。
闻十七修炼至今还未遇见过这么有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