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李珍珍已经屈服,男人才放下手中的木桶,取出两只带着污迹的大碗,往碗里舀了几勺饭菜。
他把碗放在地上,转身锁上门走了。
李珍珍饿了一天,迫不及待端起碗。卞染心递给她一双黑乎乎的木筷。
李珍珍接过筷子扒一口饭。一股冲鼻的霉味,盖在米饭上黏糊糊的腐烂腌菜叶,咸得好像打翻了盐罐。
她放下碗,忍不住蹲在地上哇哇干呕。
“这里的饭菜,就是,这样,” 卞染心把碗端在脸前,“可我,不想,死在这里!我要是死了,就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害我的!”
她赌气地扒一口饭菜,皱着眉缓缓咀嚼。稍微吃快一点,她也会像李珍珍那样呕出来。
“啊,蟑螂,” 李珍珍惊叫一声,从地上跳起,拍打着自己的白衬衫,“蟑螂,啊救命……”
卞染心放下饭碗,帮李珍珍拍掉爬在肩上的蟑螂。
“我也怕蟑螂,” 卞染心说,“前天夜里睁开眼睛,看见几只蟑螂在被子上爬来爬去,我吓得拿起鞋子……一通乱拍!”
李珍珍想笑,却鼻子一酸,眼泪涌出了眼眶。
她走到墙角坐下,学着卞染心那样,将自己的裤腿塞进短袜,以免蟑螂或其它虫子爬进裤腿。
“咦,卞染心,” 李珍珍诧异地抬头,“你刚才说那几句话,声音挺好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时好时坏……”
“我觉得你是不是哭多了?听你说话的声音好像在哭,你以后不要再哭了,要开心起来!”
“嗯……” 卞染心点点头。
月光透过墙顶的狭窗照在她脸上,她稚气地抿着嘴角,双眼炯炯发光。
两个女孩坐在角落,强迫自己吃下难以下咽的饭菜。
她们闹了几天肚子。两个人聊天讲故事,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中,互相鼓励扶持,过了一天又一天。
李珍珍每天数着日子,数到第七天的时候,卞染心被带走了。
李珍珍独自留在地下室,整夜恐惧地睁着眼睛,外面稍有响动,她就吓得浑身发抖。
第三天一大早,李珍珍也被带出了地下室。一楼的光线亮得她睁不开眼睛,她被人推推搡搡,推进一间公用浴室。
冷水哗哗浇在她头顶,她抱着胳膊闭上眼。眼泪随着水流,浸入她的双唇,带着苦涩的咸味。
“自己动手洗澡,给你五分钟!”
李珍珍手臂上挨了一戒尺,听说话的声音,还是上次搜她身,打她的女人。
李珍珍一辈子不会忘记,这个女人名叫方瑜,天道学校的副校长兼教导主任。学生们必须称呼她方主任。
接下来的生活比地下室好一些,至少睡觉有了铁质的高低床,床上有干燥的棉被。她们每天有几分钟洗漱时间,运气好的话,水可能有温吞的温度。
然而每个在那间地下室呆过的学生,内心的绝望恐惧依旧无法消除。
十天的地下室禁闭,是学校给学生的下马威,意在打掉他们的自尊和锐气,让接下来的‘矫治’能够顺利进行。
李珍珍在三十多人一间的大宿舍见到了卞染心。两人的床铺隔得很远,不过早晨一起床,她们就利用几分钟的洗漱时间聚到了一起。
“珍珍,” 卞染心拉住李珍珍的手,低声说,“早餐吃土豆,还有一个馒头,你一定要,吃完,不然会被打……”
“嗯。” 李珍珍点头,“你还好么?这里是不是每天像在学校一样上课?”
“白天,上课,晚上,静思会……”
尖锐刺耳的铃声突然响起,洗漱间顿时一片混乱。学生们惊慌地奔跑,飞快把自己的洗漱用具放回宿舍。
外面传来哗哗涌向二楼食堂的脚步声。
“快,走!”
卞染心夺过李珍珍的水杯和牙刷,生死时速地跑回宿舍,将自己和李珍珍的洗漱用品放进储物柜。
四周人都跑光了,满嘴牙膏的李珍珍惊慌失措,胡乱往脸上泼了一把冷水,边擦脸,边往走廊跑。
“珍珍,快!” 卞染心站在楼梯口,着急地冲她招手。
铃声结束之前必须进食堂坐好,否则将受到五个木戒尺的处罚。
天道才艺学校有各种材质和尺寸的戒尺,木尺是最基本的一种,打在皮肤上会出现暗紫色痕迹,大约半个月能恢复。
而那些大尺寸的铜尺,带刺的龙尺、龙鞭,打在身上的疼痛程度无法想象,并且会留下永久伤痕。
李珍珍和卞染心在铃声停下之前的瞬间,终于奔到长条形的餐桌前坐好。她们喘着粗气并排而坐,听见周围悉悉索索的咀嚼声。
李珍珍忍住干呕,把干巴巴的粗面馒头塞进嘴里。面前还有一个水煮土豆,小半碗颜色灰黄的稀粥。
比起地下室的饭菜,这几样食物看起来干净多了。李珍珍就着稀粥吞下剩下的半个馒头,尖锐的铃声又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