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锐零散听卞染心说过,温玉茹曾是卞教授的同事,在东大做行政工作,似乎身体不大好,长期抱病在家。
温玉茹绷着脸,几个房间进进出出,终于在储藏间外挑的窗台上,找到一只青瓷敞口罐子。大概从前用来种兰花,罐体上附着发黄的泥迹。
她抱着罐子走到餐桌前,想了想又挪着小碎步,走进敞开门的厨房,打开水龙头冲洗瓷罐。
洗了半天出来,她把装了水的瓷罐放在桌垫上,拿起王锐买的花,哆哆嗦嗦拆开绑带,笨拙地将花束塞进青瓷罐子。
王锐暗自奇怪,卞染心不仅相貌不像母亲,也丝毫没有遗传温玉茹笨手笨脚的动态。
有的人天生缺乏动作协调能力,即便在很年轻时,一举一动都不灵敏。这类人不擅长体育运动,也不擅长舞蹈,无法从事Jing细的手工制作,可能连电脑键盘打字都比别人慢半拍。
卞教授抱着手站在餐桌旁,不耐烦地望着妻子的一举一动。
“这么漂亮的花,你好好插嘛……你看看,花骨朵都掉了!” 他捡起落在桌上的一朵蓝色玫瑰花蕾。
“这花不就这样吗!我插的不好,你来插!” 温玉茹夺过丈夫手中的花蕾,塞进花叶从中。
花蕾不听话地掉落在桌上……
温玉茹似乎发现了什么,一把抓起花蕾,掰开花托部位。
“你自己看啊,” 她把花蕾送到卞教授眼面前,生气地摇晃,“你看看,这怪我吗,啊?能怪我吗?”
她一片片撕扯花瓣,“这朵花从根子里,心子里,就已经烂掉了!能怪我把她碰下来,怪我没把她养好吗,啊?”
她放开声音,“姓卞的你手摸良心想想吧,想不明白我来告诉你!是你家遗传基因不好,才养出这种劣质的东西!哎我这一辈子啊,我啊,苦啊……哇哇……” 她突然双手拍打桌面,放声嚎啕。
王锐坐在沙发上挺直背脊,惊讶地望着这一幕。一旁卞染心背对餐厅,端坐在皮沙发上,翘着腿一动不动。
温玉茹哭声响亮,手巴掌不停拍打硬木桌子,大概拍疼了,又弯下腰啪啪拍自己的膝盖,口中骂骂咧咧,好像撒泼的村妇。
卞教授涨红着脸一言不发。
王锐困惑地看向卞染心。他实在无法理解,把一束花插入花瓶这件事,为什么会演变成为哭天喊地的大事件?
“她从来都是这样!” 卞染心厌恶地皱眉,站起身拉了王锐一把,“走!” 她头也不回走向门口。
王锐愣了片刻,听见房门打开,卞染心下楼的脚步声,他忙向卞教授点点头,快步追出去。
卞染心一口气跑下楼,来到汽车旁等王锐。
“这就走?” 王锐几步追上前,打开车门,“不吃饭了?”
卞染心坐进车里,异乎寻常地平静。
“你真想在那个家吃饭?哼,” 她冷笑一声,“趁早逃出来,开车吧。”
“那我们去外面吃,” 王锐小心地倒车,“去你喜欢的那家店吃寿司?”
“算了,不想去外面。”
“那去我家?我冰箱里还有些吃的,不行我们叫外卖。”
“嗯。” 卞染心点头。
至今她和王锐还没去过对方的住处,每次约会都约在外面。
不久前两人走在街上,手拉着手,被卞教授的同事看见,回去告诉了卞教授。卞教授每天几通电话轰炸女儿,要求卞染心带人回家见面。
今天的会面虽然很短暂,也算应付了事,见过家长了。
王锐默默开车。汽车出了大学校区,驶入主干道。道路两旁挂满红色中国结彩灯,充满节日的喜庆气氛。
“别生气了,今天过节。” 王锐手握方向盘,扭脸看看卞染心。
“我才不生气,这点事算什么,” 卞染心语气平静,“我现在是成年人,还有我爸在旁边管着她。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整天和一个疯女人呆在一起,躲都没处躲,那才是真的可怕!”
王锐心里咯噔一声。未成年孩子,她是在说她自己?
刚才温玉茹那状态,确实不太正常,当然不能因此判断她有Jing神疾病,但至少看出温玉茹是个非常难应付人。
卞教授接下来还得独自收拾残局,王锐想想都头疼。
地狱一般的生活……
卞染心说过很多次,地狱一般的生活。王锐本来觉得难以理解,现在突然有些明白她的意思。
正因为明白,他更加不想触碰她内心的伤口。她自己不说,他绝不多问。
回到王锐整洁的两居室,卞染心脱下外套,穿上王锐的灰色毛拖鞋,忽然孩子般开心起来。
她一步不离跟在王锐身后,同他一道翻看冰箱里的食物,有生菜,青笋,有豆腐,还有冷冻的比目鱼头……
两人不约而同说 ‘煮火锅吃’!
夜幕降临,客厅的方茶几上,电陶炉红彤彤的火光,热力四射。王锐调配的火锅底料煮开了,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