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骂骂咧咧地出了教室,学校小商店里面有个单独的小房间,里头有一台旧的打印机,平常学生们需要复印点什么都到这边,一张五毛钱,不便宜,但也没得选。
沈路这次考得不太好,总分 367,而他想考的北外,历年本省分数线都在 390 左右,而两门选修也都只拿到了 A。
虽然小徐老师已经打过预防针,说这次题型偏难角度也刁钻,平均分比正常至少低了十来分,高考难度绝不会是这个水平,让大家不要太沮丧,但还是有不少学生心态崩了。
考第二名的男生是个挺闷的学霸,平常也不太合群,只偶尔会来请教宋君白一些题目。
宋君白不太了解他,只觉得这小孩一向挺稳的,却没想到这会崩溃了,趴在角落里课桌上无声地哭。
他同桌也是个男生,平时喜欢嘻嘻哈哈的,一有空就跑出去打球,这会却低着头不说话。
宋君白想起来,这个最近也挺久不闹腾了,天天跟课本资料死磕。
前排女生转过身让他劝劝同桌,他却叹了口气:“让他哭会儿吧,压力爆炸大,我都想哭。”
前排女生眼睛也红了,转过身去,低着头没说话。
眼睁睁的,宋君白看着一屋子的人都崩了心态。
小徐老师悄悄走进来,也没吭声,就坐在宋君白旁边,也低声叹了口气。
“大家压力都太大了,”他搓了搓脸,“听陆主任说,每一届都是这么过来的,尤其是尖子班,竞争激烈,压力尤其的大。”
说着他又扭头幽幽看了宋君白一眼:“尤其还有你这个不受试卷难度影响的横在前面。”
宋君白扭头往后看。
“别看了,路哥好着呢!”
小徐老师又笑了起来:“我从后门路过的时候,他刚把纸巾糊到前面偷偷哭的小胖脸上,顺便还翻了一页错题集。”
说完顿了顿,他又语气幽幽:“是你给他整理的错题集吧?”
宋君白坦然点了点头。
也是,路哥怎么可能被这点压力就打倒呢?
“别说酸话了,你就不安慰安慰你的学生们?”
小徐老师摇摇头:“他们心里该明白的都明白,我多说也没用,等他们自己缓缓吧,熬过这阵就能破茧成蝶。”
宋君白不说话了。
从前那一回,宋君白压力大约比在座的任何一个都要大,那时候她整个人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一方面拼命地告诫自己要甩开那些负面影响,拼命迎战高考,一方面却又沮丧放纵地想着,生活已经这样了,是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改变不了的。
在这种无声的撕扯中,她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时常凌晨三四点爬起来背书,可背得越多,忘的越多。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生锈的机器,一向还好使的头脑突然间不听使唤了,没办法集中注意力,记忆力变差,反应变慢,考试的时候被一道难题绊住脚就整场心态爆炸。
如果没有后来的十年,她也以为那就是一个人承受压力的极致了。
看着教室里一张张鲜活年轻的脸,宋君白蓦地有点羡慕他们。
至少,这个年纪的压力,纯粹又直白,或许哭完今天这一场,就能满血复活。
后排沈路还在拧着眉头刷题,看得旁边的周晓昏昏欲睡。
“我说路哥你就不累么?”
沈路日常懒得搭理他。
周晓叹了口气,无聊画圈圈:“好吧,知道你们都有想考的学校,我反正就随意吧,有个一本上上就得了,反正我这成绩高不成低不就的,爱咋咋地。”
沈路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周晓一怔,随即心虚地别开眼。
“干啥啊路哥,你别吓唬我,人家胆子小。”
沈路却龇牙一笑:“胆子小?”
“嗯哼。”
“胆子小还偷偷查公大的录取线?”
周晓愣住,继而别过头:“我就随便看看。”
沈路抬头往宋君白那边看了一眼,没看到宋君白旁边的人,意味深长道:“我记得桔子说她想当法医。”
“她是个奇葩啊,亏她想得起来去当法医,以后什么碎尸啊巨人观啊,不把她吓哭才怪!”
“所以你就想当她搭档?”
“谁想当她搭档啊?我靠路哥你怎么这么八卦,是不是宋小白把你带坏了?看不出来妇唱夫随啊小路哥!”
沈路笑出声来,一把推开他不安分的脑袋摁在桌面上,强迫他闭了嘴。
“行了,有目标挺好的。”
沈路看着宋君白的背影目光柔和。
周晓咸鱼一样趴在桌上,也懒得起来。
“别瞎说,我就一混吃等死富二代,有什么目标不目标的,我的目标只有漂亮小姐姐。”
沈路懒得反驳他,口是心非的熊孩子。
好在是个心里有谱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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