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整,双面三异绣才姗姗来迟。
白色的帷幕被身着旗袍礼服的宋母亲手扯下,露出十来面双面三异绣作品。
独特的底座都是新打造的,可以旋转展示,为了更好地凸显这些作品异乎寻常的美,连灯光都额外做了细微的调整。
围在展台旁边等了一上午就等这一刻的业内人士一时间全部没了声息。
良久,才有人轻轻吸气。
“真的是双面三异绣,还是水平这么高的作品,他们家从哪弄来的啊?”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你看这针法、这配色……太厉害了……”
“不知道是哪位大师的作品……”
“手册上写了,叫于柔,以前没听说过……”
“你说叫什么?”
那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从看见这些作品的第一眼就愣住了,任由几个后辈在她耳边低声议论也没有发话,这会儿却似乎突然如梦初醒,一伸手,失态地抓住了旁边说话的人。
那人和他们不是一道的,并不认识他,手上是进展馆的时候随手拿的册子。
见对方是个老太太,那人便耐下性子,伸手指了指册子上几行细小的字:“这些双面三异绣,出自一个叫于柔的人之手,不知道是哪位低调的大师,我从前都没有听说过。”
老太太怔楞片刻,忽然松开了那人,抬脚就想往展台里面走。
为了保护这些珍贵的刺绣作品,展台外侧用隔离带隔开了一米多的距离,确保能够清晰地欣赏到的同时不容易触碰到。
“妈你做什么——”
先前说话的中年男人忙伸手去拦老太太,却没拦住,老太太手脚灵活,个子也小,一抬手掀开隔离带就钻了进去,直奔宋母站着的地方。
两个工作人员忙围过去,但对方是个老太太,又不敢多拦。
“请问您有——”宋母面露不悦,但还是尽量礼貌地开口。
“于柔,于柔在哪里?”老太太急切地问到,眼睛里已经溢满了泪水。
宋君白和沈路也觉察出不对,带着沈晴绕到了展台入口,展台的工作人员认识宋君白,把三个人放了进去。
“于柔是我祖母,请问您是——”
“你、是不是姓沈?”
“对。”
“你的祖父叫沈正道。”
“是。”
老太太神情激动,好一会儿才道:“真是柔姐,她、她还——”
沈路垂下眼:“去年刚走。”
老太太神情僵住,讷讷无言。
现场被这一插曲弄得有些失控,宋母忙把人带到展台里面的员工休息区,招呼人先坐下,那两个跟着老太太的中年男人也跟了进来,随意看了一圈。
老太太还没平复下心情,那两个人已经先给宋母递上了名片。
上面的名头是苏市长绣集团。
宋母眼睛微微睁大。
长绣集团在文艺界有很高的地位,他们的东西很少,但都是按件拍卖的,十几年前还作为国礼被赠送给了东南亚某个国家的领导人。
他们是业界天花板一样的存在,家族生意也不局限于艺术织品,还涉足奢侈品高定,是极其少有的国风高定,一般人根本连见都没见过。
中年男人倒是很满意宋母的态度,道:“你们的东西还不错,很有创新感。”
“谢谢。”
“但是,做传统织品,步子还是不要迈得太大,否则,很容易两边不讨好啊!”
他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先前那些展品。
宋母还没接话,老太太却悍然拍桌:“什么叫两边不讨好!传统织品怎么了?传统织品就该裹上脚布,永远只盯着老祖宗那点东西做吗?”
中年男人被骂得整个人都懵了,根本没想到自家母亲会这么不给面子。
老太太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眼里又淌出眼泪来,她摸出丝帕擦了擦,继续道:
“什么叫传统?活得下来的才有资格叫传统,活不下来的,那就是历史。”
他看了一眼沈路,又看了看沈晴,眼神柔和下来,“你们是不是忘了,咱们家的手艺是怎么传下来的?”
长绣集团最开始,也是家族作坊,姓吴。
吴家从清朝起就是做丝织品生意的,出产的绣品和丝绸是往宫里送的,后来几度败落又崛起,始终没断了传承,这双面三异绣,便是吴家的代表技艺。
但后来,整个吴家却差点在十年浩劫之中化为乌有。
世代传承的珍品被付之一炬,被人尊敬了半辈子的大师被挂上批斗牌游街,住牛棚,吃剩菜,有人不甘受辱自尽了,有人熬过去,手却废了,连针都拿不稳。
吴家唯一的传承落在当年北上求学的小女儿吴念慈身上。
也就是如今眼前这位行业泰斗。
“当年我在北京求学,因为家中之事被退学,无处可去,是当时的于家收留了我,我是以于家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