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年节对宫中的人来说, 几乎没有一点轻松。
圣上病重,躺在床上每日能有一个时辰醒着便是不易了,这样的状况下, 宫里也不敢如往年一般大Cao大办,不过是淑妃和贤妃作主,按例赏赐各宫, 又在年节晚上准备了年夜饭。
因为圣上的病情,朝堂上的大部分官员也是提着脑袋做事。
大皇子代理国事, 虽不像圣上那般总有令人畏惧的威压, 但是这位自幼跟在乾嘉帝身边的皇子, 却是比其父皇还要更细心。
在忠勇侯府被禁军把守之后, 一众官员都比从前更小心谨慎, 是以这年节,京城的百姓倒还热闹, 宫里却冷清清的,瞧不出一点过节的感觉来。
过了正月十五, 圣上的情况似乎更不好了。
趁着清醒的时候下了立太子的诏书,大皇子林谚正式成为大乾太子, 又因龙体欠安, 这刚立的储君不得不就行起监国之责。
只是太子生母淑妃的母家却并未如预料般享受到什么好处,反而在林谚手中掌握更多的权力后, 加紧了对忠勇侯府的把守。
敏感的人已经从这半月来的诸多变故嗅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太子没有娶顾家的女儿为妃,顾家也没跟着太子水涨船高。这位年轻的太子, 似乎竟是与自己的舅舅闹翻了。
忠勇侯顾摧笑面虎一般,仍旧整日在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甚至依旧为北疆诸事建言献策,但不知怎么, 那隐隐的压力却好像在看不见的地方,早就蔓延开去。
直到正月末二月初,年节过完了,京城的百姓也渐渐步入正轨开始为生计忙碌,终于从北疆传回了北军大胜的消息。
好像是在这压抑了一整个冬日的一潭死水中,终于扔进了一块足以激起一层浪花的石头,散开的涟漪一波接着一波,让所有人都不免被各式各样的情绪所感染。
京城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又变了风向,池将军领兵,燕少将军先锋突入,胡狄人败北,听这样的故事成了京城百姓最喜欢的茶余饭后的娱乐活动。
而随着北军的声望越来越高,暗中那只早已跃跃欲试的手终于忍不住了。
*
二月初六,本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但因为收到了从北边来的信,二皇子林谦显得格外亢奋。
“皇兄,皇兄?”已是夜里了,他跑来承乾殿的偏殿,看见的却是他的太子皇兄还在批折子。
林谚抬起头来,目光多少有些疲惫:“你怎么来了?”
“收到了乐阳妹妹的信,她说他们已经过了广平郡,我估摸着,明日就能回来了。”林谦兴奋得很,自打父皇病重后,就没有哪件事情让他觉得是快乐的。
乐阳妹妹离开京城的事只有几个人知道,连定宁宫现在都是被金鳞卫重重看守,若不是大皇兄信任他,怎会让他专门负责与北边消息的来往?
不过这也算打掩护了,明面上谁都收不到代州的消息,他这么一个游手好闲的皇子,也没人会想到,他才是那个处理消息的人。
林谚难得地露出一点笑容来:“四个多月了。”
“是啊。”林谦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乐阳妹妹过得好不好。听说那代州苦寒,她这一路恐怕吃了不少苦。”
“父皇如何了?”林谚问道。
说到这个,林谦更是重重地叹气:“还是那个样子,用了那么些药也不见好,太医院里难不成是一群草包吗?父皇每日睡的时辰更长了,皇兄,不会真的……”
“别瞎想。”林谚打断他的话,重新拾起笔来,翻着面前一本奏折,“会好起来的。”
林谦也知道许多话说不得,于是便坐在一边唠叨起明日去接乐阳妹妹的事情。
还没说几句,忽然偏殿外有人焦急地敲门:“太子殿下,不好了!外头禁军大乱,要打进宫里来了!”
“什么?”林谦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林谚摔笔起身:“进来!”
景福推开门跑进去,砰地跪在地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崇元门外的禁军忽然反了,起兵往宫里打,现在是荀指挥使领人抵抗,只是外头人太多来得急,似乎要打进宫里了。”
“禁军好好的怎么会反了呢?”林谦大怒。
林谚紧紧攥着拳,连日来最不好的预感终于成为了现实,可笑的是,他不觉得愤怒,只觉得心寒。
“去养心殿告诉王公公,保护好父皇,二皇弟,跟我走!”
“太子殿下要到哪去?”景福急了,连忙问道。
林谚一向是个温和知礼的人,此时却好像数九寒天里锋利的冰锥。
“去会一会那所谓的反贼。”
景福大惊,生怕两位殿下出什么意外,连忙去拦,可他哪里拦得住?
林谦虽游手好闲,到底也是在他母妃宫里练过箭术的人,打架不如燕远,可对付几个宫人还是绰绰有余,兄弟二人甩开偏殿侍奉的宫人便往承乾殿正殿走去。
景福眼瞧着大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