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远抬头看去,竟见她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荷包来,荷包打开,里面一柄小木剑,安安静静地躺在了她细瘦的手中。
他曾答应她,若他能从代州回来,便还能见到这柄剑,若他回不来,那这柄父亲送他的剑便由她处置。
燕远的视线落在那柄小剑上,想起的却是池印将军的话。
“那战场岂是儿戏,你贸然签这么一纸生死状,你就不怕……哎!”
就在几个时辰前,他还拍着池印将军的肩,跟他说那胡狄不过是惯会耀武扬威罢了,四年前能胜,现在就一样能。
可如今面对林悠,他却一句那样自信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又怎会不怕?
他不怕的是浴血奋战,不怕的是需在望月关誓死抗敌,可他怕他一去便如祖父一般,再也回不来,再也见不到林悠。
他有了牵挂,有了心事,他的银枪依旧锋利,可那银枪之外,他却再不能忽视心里被存放的感情。
“算数的。”
好一会,林悠才听见他无比认真的声音。
“我答应过你,就是算数的。”
林悠看着他,分明是笑着的,可眼中却有泪水盈了出来:“好,燕远,我可是信了的,倘若你食言,我便是追到代州去,也要好好打你一顿。”
燕远笑道:“好,好,我都答应你,公主殿下要打要罚,燕远绝不还手。”
是啊,他前世就没有还手,他躺在冰冷的棺椁之中,再不复昔年鲜衣怒马,她怎么骂,怎么打,他都没有了任何反应,那时候她以为,她再也见不到她的少将军了。
“燕远。”
“怎么……”
在燕远的话音还没有落下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忽然被柔软的温热包裹了。
林悠紧紧地抱着他,将脸埋在他肩上。
燕远的手还僵硬在半空中,脑子好像也不是很灵光了:“悠,悠儿……”
“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她的声音软软的,可又带着些许的倔强。
燕远手足无措地应声:“记得,永远记得。”
“我要你回来,活着回来。”
他的手顿了有一会,终于像是决定了什么一般,紧紧回抱住她单薄的身子。
“好,我答应你。”
是承诺,比从前每一次都更认真的承诺。
“少将军,展墨说有事情禀报。”门外传来青溪的声音,音量很轻,显然是还不知林悠醒了,恐吵醒了她。
林悠听见自己侍女的声音,又听见展墨有事要说,忙一把将燕远推开,抹了抹眼泪,离他远远的。
怀里一下空了,燕远又有些愣住了。
“我……”
“展墨有事。”林悠这会开始后知后觉有些羞怯了,她转过头去,攥着身上盖着的锦被,不去看他。
燕远心跳得飞快,微抿了一下唇方道:“他有什么事,也不必瞒着你,我的事,都不必瞒着你。”
林悠轻轻咬着唇,不让自己笑出来,故作严肃地催他:“你快点先去说正事吧。”
见她一边说一边还擦着眼泪,燕远从怀里拿出一块素白的帕子来:“我让他在外面说。”
素白的帕子落在了林悠的锦被上,她拿起来,攥在了手心里。
燕远转过身去,面朝外面坐着:“公主醒了,让展墨进来吧。”
厅堂和内间之间架着屏风,影影绰绰只能照出一道身影来,展墨在外头听见“公主醒了”那几个字就觉得自己要糟,进来再看到屏风后两道人影,心里把让他送消息的张季将军偷偷骂了八百回。
张季将军自个不敢来,偏偏派他来,圣上都说了今夜整夜备战,给整个北军都留了门,这会养心殿的灯还亮着呢,这张季将军只怕猜到了公主要醒,这才坑到他身上来。
“属下参见公主,参见少将军。”展墨在人前还是装得有模有样的。
燕远确实把这个来得一点不巧的展墨暗骂了一回,但大事当前,他很快就调整过来。
“什么事?”
展墨也把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都扔到一边去,回禀道:“张季将军让属下来告诉公子,时辰定下了,卯正就走。”
“卯正?”林悠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燕远,“卯正就走,去哪?去代州吗?”
展墨一听暗道坏了,只怕少将军还没来得及和公主说清今日的事情,他这么贸然说了出来,万一惹得公主伤心了,只怕免不了一顿教训了。
燕远连忙转回身去:“好像,是,是有点急了。不过军情,军情一向是紧急的,耽搁不得,这不还有两三个时辰嘛。”
“竟这么急吗……”林悠喃喃自语,前世到了冬天燕远冠礼过了,北征的大军才从京城出发的,怎么今生就提前了这么多呢?
“悠儿,胡狄人扣押的大乾商人,已经留在那边很多日了,他们的家人想来只会比我们更着急,大军早一日能到,便早一日能有支援,说不定就能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