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反握住她的手,凝视啤酒的眼睛,开始微笑。她明白他已经原谅了她,原谅她将这个丑陋的小怪物容留在家里。其实,她也早知道璀已经听菀说起过啤酒的存在。不过,璀当时一定觉得这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罢了,并没有认真地往心里去。当他一推开门,看见啤酒蹲在面前冷漠而警觉地注视着他,仿佛他是个外侵的来客,他很自然地有些抗拒的心理。他已经太习惯了家中的冷清,有只笼中鸟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添了只猫让他多少有些不安,觉得干净的环境从此被打破了,活蹦乱跳的动物能够制造的混乱远远超过被囚禁的鸟儿。
四月走过去看着他笑,抚摸他的手。她几乎已经忘记了抚摸他手的感觉,那种坚硬的骨感,覆着一层薄薄软软的绒毛。她记得以前,他常常牵着她的手走过一条条马路,仿佛永远不觉得疲倦。他会不时带给她种种惊喜,指给她某个隐蔽的角落里生长的不知名的美丽野花,让她闻雨夜散发的气味,他喜欢说空气里有湿淋淋的月亮味道,他总是知道走过的某条小巷藏着一口古怪的井,或者某座青砖墙上镂刻着古远的文字与花纹,他们常常一个字、一个字地去分辨,为自己的成果惊喜不已。
这样最好,人脆弱得足够受伤,漠然最好。两人无言,世界便会空阔得足够飞翔。
遍,把它放在酒店阳台上,找了个纸箱子当做窝。可惜的是,第二天清晨,猫神奇地消失了。三楼阳台,这样的小猫是不敢跳的。四月和璀楼上楼下找了几个小时,都没有看见它,只好悻悻地坐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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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也是最好的结局。璀在路上说,看着它死,你会更加难过的。
但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她乖乖地摸他的手,乞求谅解,他就不会太介意了。他对她一向纵容,只要她能保持冷静,不涉入他的日常活动。他们对彼此的要求并不算高,完全可以做到相安无事---忍受痛苦。
他仿佛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又从她身边擦过往回走。她转身跟上,同样漠然。
十一场三个人的游戏
她紧紧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努力想将这种想法消灭在眼下。
璀拍拍啤酒瘦小的肢体,抬起身子搂住四月的肩,你到哪儿去了?
四月依在他怀里,突然觉得有些寒冷在他们之间蔓延。她不知
其实,他是懂得她的,知道她喜欢关注些早已不入流的细节,知道她喜欢赤着脚踩在水里跳舞,知道她只是喜欢抚摸他的手,传输些从容而温柔的情感。但是,这些懂得,在他们之间,不再反复而最终离开了,仿佛只是一场久远的游戏,早已经遥远而不可触及。
每次路过居住的小区后面的那个湖时,四月都会看见一个眉毛胡子都白了的老人和一个不知是自残还是致残的年轻人,两人跪在桥栏下面,身上穿着黑不溜秋的棉袄,不住地对过往的人磕头,磕得人烦恼而又悲哀。可是,四月从来没有掏过一分钱给他们。她觉得同情不起。可是,换了只猫,她却开始心疼起来。真不知道是对人丧失了同情,还是彻底地丧失了同情。
或许是吧。四月没有说话,勉强对他笑笑。一个生命,总是不应该遭到冷遇的。无论是人,抑或是动物,只要有爱,便可以互相挽救。可是,还是有那么多的生命被漠视。走过地铁站,走过高架路,走过天桥,走过公园,走过商店,随时可以看见被漠视的生命,他们卧在露天,浑身肮脏,乞饭索食,纠缠不休,钱给少了却还抱怨甚至辱骂施舍的人。这种残酷的生存状态,究竟何人负责?何人可以挽救?
她摇摇头,让自己不再纠缠于这些想不明白的事由,思维又转回了啤酒身上。她仿佛看见了啤酒的眼睛,黑亮黑亮,镇定得几乎不再是一只猫的眼神,它从不避讳任何人的出现,这样的冷静,若不是觉得世界已足够安全,便是对残酷已经麻木。
算是极为难得,一开门,看见璀竟然在家里。他坐在沙发上,双臂抱胸,俯着身子两眼专注地盯着蹲在茶几上的啤酒,而啤酒,也两眼执著地盯着他。他们两个就这样在彼此的眼里充满了陌生与仇恨地对视,却似永不疲倦地坚持交流,想用目光压倒对方的气焰。
或者,她还是太自私了吧。她想,猫不自由,不会轻易背弃主人。可是人却没有那么容易就满足,迟早远走高飞。也可能是因为人的智力足以制造一场骗局,而动物却不可能如此神机妙算。反正,动物能给情感孤独的人更多的安全感吧。但,仅仅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吗?四月不知道。她想不明白。她惟一知道的是,她的心已经开始残疾,有些柔软的东西缺失了。这或许也是一种心理创伤---爱的告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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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对视显得孩子气,却充满斗志,四月想。走进屋看着他们两个,不由得笑。璀的目光仍然没有离开啤酒的眼睛,头也不抬地说,徐殊,你弄来的小怪物?
疙瘩和那个男人慢慢地又从角落里走出来,走到她前面不远处,疙瘩还拍了拍那人瘦瘦的肩膀,以示告别。然后抬起头看见她,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