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孝抿了抿唇,说不出话来。
其实她心中对额娘当初的行为也有些无语,实在是太不智了,在那样的关头竟然得罪皇后。
可是如今说起来,却也于事无补,额娘再糊涂,那也是她的亲额娘,如今自己的前程已定,额娘病在榻上还念叨着死后的哀荣,她哪怕觉得此事不妥当,也是能硬着头皮出头。
如今看着皇后这模样,只怕心中对额娘也不是不厌烦,只是不好说在明面上罢了。
和孝想到这个就觉得心酸,皇阿玛在的时候,自己在后宫真真是万众瞩目人人疼宠,哪怕是皇后,见着自己也是客客气气的,可是如今一朝落于人手,便生死不由自己,这样的落差她如何能不难受。
可是和孝也明白一个道理,人在屋檐下,该低头还是要低头,现在已经如此了,自己也得忘了往日的尊荣地位才是。
想到这儿,和孝起身给静容行了一礼,带着哭腔道:“皇额娘宽和大度,和孝打心眼里知道,只是如今额娘已经重病缠身,命不久矣了,请皇额娘看在她也是伺候过先皇的份上,给她些脸面吧。”说完就跪倒在地,哭出了声。
和孝算是看明白了,自己不把话说清楚,皇后是和自己绕定圈子了,索性她现在也没什么好失去的,只能和皇后摊牌了。
静容看着这一幕,原本脸上的笑渐渐消失,那张原本温和的脸,也冷了下来。
和孝心中忐忑,却不敢抬头。
许久,静容终于开了口,语气十分冷漠:“你说我宽和大度,这话倒也没说错,只是你可知道,我宽和大度,是因为我不得不宽和大度?其实我也想随心所欲,我也想不管不顾只活自己,可是这世道不许我如此。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你有脸到我跟前恳求,仗着的不过是个死者为大,只是……”
静容起身,走到和孝跟前,微微俯身,在和孝耳边轻声道:“如今我不想给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和孝的瞳孔皱缩,几乎是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静容。
她从未想过,从未想过,那个看起来和和气气,温柔宽容的皇后会和她说这样的话。
可是想起来也寻常,那个人会心甘情愿的把自己活成一尊菩萨。
她总下意识的觉得太后还是以前那个皇后,可是如今想想也是可笑,她的儿子当上了皇帝,她是这宫里最尊贵的人,又怎么还会容忍她们这些小心计?
和孝瘫软在地上,一时间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静容此时却已经转过身,回到榻上继续坐下,她甚至还对和孝笑了笑:“行了,回去吧,日后若是还是这样的小事,就不必过来了。”
和孝怔忪了一瞬,然后又立刻站起身,朝着静容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看着和孝出去,赵嬷嬷轻嗤了一声道:“如今还想着以前的好日子呢,真是做她的春秋大梦。”
静容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倒是不会苛待庶子庶女,还有乾隆的那些妃嫔,只是让她再像之前一样容忍她们的无理取闹,那是万万不能够了。
她是个想做个好人,却也不会任由旁人在她的底线上大鹏展翅。
当时乾隆病重,多关键的时候,惇妃突然冒出来,明里暗里的说她隐匿乾隆病情,不让别人见皇上,这样严重的罪名张口就来,若是乾隆当时事后真的好了,追究起来,信了她的鬼话,那她们母子几人,只怕也难保平安。
这样的人,还想在事后哀荣加身……
静容嗤笑一声,惇妃还真把她当成那种没脾气的人啊,如今也该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时移世易了。
**
和孝失魂落魄的回了惇妃院里,因着一些缘故,如今他们这些太妃太嫔们都住在东面的宁寿宫周围,和孝一进惇妃的院子,就看见隔壁太贵人陆氏身边的宫女出来提水,见着她了,行了一个稀稀松松的礼,也不等叫起,埋头就离开了。
和孝脸都黑了,如今连个奴才都这样慢待她。
若是放在寻常,她还有心思教训她一顿,只是如今想着太后的话,她只能忍着恶心没理会那个奴才,转身进了惇妃的正殿。
进去的时候,屋里有些暗,因为太嫔位份的份例不多,再加上内务府克扣,如今连蜡烛都点不起。
和孝忍着屋里的怪味,走到了惇妃榻边,惇妃已经病的面无人色了,肤色蜡黄,两颊凹陷,眼神浑浊不清。
看了许久才认出了是和孝来了,咳嗽了两声才道:“皇后可答应了?”她眼中带着一丝期盼,定定看着和孝。
和孝眼眶一酸,但是想着惇妃病情,到底忍住了泪,轻声道:“额娘,我还没来得及去呢,您好好休息,等过些日子,太后心情好了,我在过去问一问。”
惇妃眼中的神采瞬间没了,转而换上了一抹愤恨:“我这会儿病重,正是让太后答应的好时候,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太后好面子,我就不信,你在她殿前跪上几日,她还能不答应!”
听着这话,和孝心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