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已逝的皇后娘娘。
他立刻理解了朝岚的失态。
她才不过八岁,与他弟弟是相同的年岁,却早早没了母亲。而父亲却是个冷心肠的,对她都不闻不问。连她的亲生哥哥也被禁止踏入后宫,不能看她。
只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中生存。
宁余心中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他想说些什么安慰安慰她,却嘴拙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朝岚像是看出了他的窘迫,绽开了笑颜:“你能陪我吃完晚饭再走吗?”
“……好啊!”宁余赶紧点头,心中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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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听竹从御膳房提来饭菜,只有可怜兮兮的两道菜。
一道是只有几根细细rou条的竹笋炒rou,一道是只飘着一点点油花,几片孤零零菜叶的菜汤,还有两小碗的米饭,米饭干硬粗糙,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宁余皱着眉看着面前简陋的饭菜,愤怒那些奴才竟敢如此怠慢公主。
朝岚面带愧疚地说道:“饭菜简陋,招待不周,实在不好意思。”
“殿下折煞臣下了,不过这些奴才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地苛待殿下,臣一定会将此事禀告给太子殿下,不会让公主再受此苦。”
朝岚听闻此言,眼眶又红了,泪珠无声地落下,更显得小姑娘楚楚可怜。
宁余情急之下想伸手为她抹去眼泪,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就停住了动作。没想到朝岚一把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哭声细细的,没有歇斯底里地哭喊,反而让他难过极了。
他犹豫着抱住了朝岚,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安慰。
他掏出全身上下所有银两给朝岚:“臣今日只带了这些银两,殿下收下吧。”
朝岚轻咬着牙,看上去十分不好意思:“让阿宁破费了。”
给人取亲近的称呼容易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引起别人的好感。
果然,这一声“阿宁”叫得宁余身体有些僵硬,心中麻麻痒痒的。
吃完晚饭,两人的关系明显亲近了许多。
他们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抬头赏月,今天的月亮特别圆特别亮。
“其实……我娘也早就不在了。”宁余打破了平静,谈起了他的往事,也许是今夜的气氛特别令人安宁,使人失去防备,“我娘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没救回来。因此我爹特别讨厌我,给我起名为“余”,多余的余。”
“后来,他续弦再娶,秦姨给他又生了个儿子。我一直叫我的继母为秦姨。叫她娘的话,她不适应,我也不适应,反正她也不喜欢我。”说着,他的声音低了下去,透着失落,“她觉得……是我抢了她儿子世子的位子。”
看他难过,朝岚安慰道:“你是正儿八经的原配嫡子,她嫉妒,那是她钻了牛角尖,不是你的错。”
“……嗯,我没事。”宁余笑了笑,想要掩盖自己的失落。
“等我长大,就可以出宫建府了。我们完婚后,你就搬来公主府住,没有人会欺负你。”
宁余笑了,这次笑得很开心:“好啊,臣就等着殿下来娶了。”
沉默下来,两人再抬头望月,心情与刚才截然不同,郁气消散,只余安宁。
“今夜的月色很美。”朝岚突然说道。
“……嗯?”虽然这句话的表面意思很明白,但宁余无端地觉得她不是这个意思,但她却闭嘴不谈,只是神秘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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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今日为何不让奴婢去取些好菜来啊。”听竹这个问题憋了一天了,终于等到宁余走后,才关起门来问朝岚。
今晚她去御膳房领膳前,殿下特地命她去找些没人要的差一些的菜来。
平日里他们的膳食虽比不上从前,但也没这么糟糕,起码竹笋炒rou里的rou会多一些,菜汤里的油水会足一些,米饭会更软糯一些,还会再多一道菜。
而且若是她们有钱,还能再贿赂一下御膳房的厨子加个餐。她们钱虽不多,但偶尔加个餐的钱还是勉强能拿得出来的。
今日她看有客人在,本来想花钱整点好菜招待,也算不落了殿下的面子,没想到……
“笨丫头。”看着书的朝岚懒懒地斜睨了听竹一眼,也不解释,继续看书,徒留听竹在那抓耳挠腮地想破头。
这日之后,宁余便经常出入后宫,不时送些太子托付他给朝岚带的银子或其他物件。在太子的威慑下,那些看朝岚落魄了就怠慢的奴才们重新恭敬起来,她的日子也变得好过了些。
宁余还经常带一些宫外的小玩意儿小吃食送给她,连听竹都从一开始的敌视到无比期盼他的到来。
这样简单而平静祥和的日子一天天地过着,直到三年后,一切都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