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想着白日里那个伤者手上的茧,偏头看向瑛娘:“瑛娘,你是从小在松沙镇长大的吗?”
“是啊,我生在松沙镇,长在松沙镇。”瑛娘笑眯眯地,带着她去后院的井边洗手。
“镇上的人你都认得嘛?”皎皎继续问道。
瑛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自然认得!”
“那我上午帮忙包扎穿着墨绿锦缎的男子你可认得是哪户人家?”皎皎定定地看着瑛娘,清楚地看见她眸中有些慌乱。瑛娘年纪小,面上藏不住事,所有反应都是真实的。
“啊?”瑛娘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有些无措,可想着爷爷的话想法子含糊不清地混了过去,“那是镇上的姚员外,景小姐,要澡豆子嘛?我去给您拿。”
“不用。”皎皎见此便没有再细问,蹲下身子洗了手,起身与瑛娘往前院去了。
“景小姐,京都是不是很大很漂亮?”瑛娘一方面想转移话题,一方面又是真的好奇京都是什么样子。
“是啊,很大,也很漂亮。”皎皎笑着,摸摸她的头,“等仗打完了,我带你去京都看看好不好?”
“真的吗!”小姑娘眼睛“唰”的一下变得晶亮,“景小姐,我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我家还有个跟你年岁差不多的妹妹,正巧可以作伴。”她噙着笑,“你叫我皎皎吧?”
“不可以的。”瑛娘摇头,很认真地道,“爷爷说了尊卑有别。”
“小小年纪,哪来这么迂腐的话?”皎皎无奈笑着,“就叫我皎皎吧。”
两人一同往前院走,月光洒了一路。
*
阵阵冷风,将旗帜吹得猎猎作响。军营中严明肃穆,将士夜巡的脚步与盔甲声整齐划一。
夜里安静,唯独中央的帐子偶有人声。
“爹,你究竟要做什么?”江琼岚看向坐在帐中的男人,目光发冷,“城中明明有布下的重重陷阱你却放置不用。不用便罢了,昨夜也并未尽全力迎敌,到边第一战便这样稀里糊涂勉强打了个平手只会损伤我军士气!”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回去睡觉去!”江镇西冷哼一声,捋了捋胡子不想看她。
江琼岚不满他的态度上前狠狠揪住他的胡子朝他瞪眼睛。
江镇西也瞪大眼睛,愤而拍桌:“放肆!”
她抿着唇,丝毫不退让:“你这是在让咱们的兵送死!”
山似的高大男人闻言眼皮微抖,他默了一瞬眼眶似是有些发红:“为国为民,死在战场上是他们的荣幸!”
“无谓的牺牲是什么狗屁荣幸!”江琼岚啐骂一声,松开他的胡子愤然转身离开,“真是个老糊涂!”
江镇西看着自己闺女笔直如青竹般的背影,揉了揉被她扯疼的胡子龇牙咧嘴地骂:“小兔崽子,敢扯老子胡子!”
他摸着下巴,忽而笑了一声:“像我,小四最像我……”
江琼岚生着闷气,提了酒坛子上了稻草垛子上仰躺着看墨蓝色的夜空。
繁星三两,都被月亮遮住了光芒。
她没什么心情看这美景,满心都是自己那行为举止都颇为奇怪的爹爹。
江琼岚将空酒坛子狠狠抛向远处,听着落地“啪”的一声脆响才觉得舒坦了些。忽然,她兀地感觉身侧稻草下沉,转头就瞥见景纵坐在了自己身旁。
“还不睡?”
“睡不着。”她声音闷闷,听起来就极为不快。
景纵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是因为穆武将军?”
清朗声音如冽冽冰泉,莫名抚平了她心头的烦躁。江琼岚坐起身来,忽然就有了倾诉的心思:“我爹他……很奇怪,奇怪到我甚至认为是有人易容假扮成他。”
景纵听了不禁莞尔:“穆武将军为人正直无私,我母亲在家时提起他没有不夸的,或许……他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告知你。”
“其他事无论什么我都可以当做看不见,但现在是在边关!”江琼岚心中焦灼不安,“战场上瞬息万变,我……”
她忽地停顿,生生将那个“怕”字咽了回去。
“一连串的事情过于巧合。”景纵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我小时候父亲曾说过,当巧合过于巧合便是人为。况且,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不会一夜之间变成一个怂包,这中间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除非你觉得你父亲是个可随意变节之人。”
“怎么可能!”江琼岚偏头,对上那双眸子不禁愣了愣。耳朵变得滚烫,她赶紧转过头去逃避他的目光。
身边的人半晌无话,江琼岚全身别扭欲起身告别,一阵清风忽地将一句话送入她耳中:
“别怕,我在。”
她动作一顿,在寂静夜中,生平第一次听见了自己咚咚如雷的心跳声。
*
夜里伤重的将士会发出难熬的呻——yin声,皎皎难眠,索性起来帮忙换药。
连着几夜几乎未睡,她有些打不起Jing神来。得了空也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