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纵偏头看她,清晨凉风拂过,几缕发丝飘然落在他眼前微荡,他怔愣,心头豁然动了动。
皎皎站在两人中间,左右看了看不禁抿着笑翻身上马:“哥哥、小四,走啦!”
景纵骤然惊醒,回过神时耳垂已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团红晕。
长龙行进,恢宏壮阔。
*
皎皎一路骑马,腰酸背痛尚且都算是小事,只大腿内侧阵阵刺痛让她不禁白了脸。
夕阳渐落,她手心也已被缰绳磨得破了皮。全身骨头像散了架似的,皎皎愣是一声没吭。
“扎营!”
队伍前方传来江镇西的声音,皎皎额上汗水滚落,总算松了一口气。
“皎皎?”
她回过神来,景纵与江琼岚都已下了马,站在她的马前仰头看她,眸中尽是担忧。
皎皎绽开笑容,眼睛弯得像月牙儿似的憨态可掬:“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先下来。”景纵伸手把她从马背上扶下来,皎皎落地只觉得腿软。
江琼岚察觉到她腿间滞涩便知是何处伤了,她扶着皎皎在她耳边轻声道:“等会儿扎好营我带你去上药。”
皎皎意外地侧头看她,对上一双了然的眼睛瞬间红了脸。
“皎皎,我本以为你会哭的。”江琼岚揽着她的肩膀,“没想到你如此出乎意料,不仅没哭,连声都不吭一声。”
“你们是要去边关增援的,晚到一个时辰,边关百姓就多受一个时辰的苦。我不能耽搁你们。”皎皎笑容浅浅,声音也是软乎乎的,“更何况大人也是心系百姓,我总要配得起他。”
“如何?累不累!”江镇西交代好一应事宜走了过来,目光首先落在皎皎身上。他本以为这姑娘娇滴滴的走不了多远就会哭着喊着要回去,没想到一声不响地撑到现在。行军路上多艰难,她倒是撑下来了。
“累。”皎皎也不夸口,笑眯眯地承认,“以前只知道行军打仗辛苦却不知到底有多辛苦,如今走了这一遭我才体会到了其中艰辛的一点点。”
“京都锦衣玉食、歌舞升平,现下想来,都是因为有人替我们承担了苦楚。”
江镇西颇为意外地看着面前这个笑意融融的女娃娃,忽地大笑出声:“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我家小四像我,你也像你父亲。”
再次听到他提起景峙,皎皎心中微酸却感到自豪。她走上前两步,眸中带着祈求:“江伯父能跟我讲讲我父亲的事吗?”
“这有什么不能的?来来来,我好好给你讲讲……”江镇西笑得胡子都颤了颤,扶着皎皎的背带她去前面的将军营帐,“你父亲那小脸长得啧啧,像个娘儿们。我第 一回见到他时还颇看不起他,然后他两三招就把老子打趴下了……”
皎皎听了忍俊不禁,又觉得自己笑出声有些不大礼貌,只能强忍着。
江镇西低头看着身边小姑娘筛糠似的肩膀无所谓地摊摊手:“想笑就笑呗,别憋着。”
皎皎终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你父亲那人记仇,就因为我说他像个娘儿们,营里回回Cao练的时候都按着我打。”江镇西冷哼,眼眸中却是流露出对那时岁月的怀念,“不过也多亏了他,我的功夫可是突飞猛进。虽然有他在的地方老子总是万年老二……”
皎皎仰头看着身旁壮阔如大山的男人,眸中堆起点点泪光:若是父亲还在,应当也会像现在这样逗乐子似的讲起过去的旧事。
“你父亲那个人啊,看着文质彬彬的好脾气,殊不知他有个阎王爷的绰号。玉面白盔瞧着文弱,可西鞑那帮狗杂种见了他跑得比兔子还快。他所向披靡,无所不能,所到之处,西鞑贼人的哭号声随处可闻……”
皎皎在一旁静静听着,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勾勒着父亲的样子。
若是他还在就好了……
到了深夜,江镇西滔滔不绝仍是意犹未尽。皎皎与景纵听得入神,丝毫未察觉天色已晚。
“爹爹,明日再讲罢,夜都深了。”江琼岚担心皎皎的伤,在他口渴喝茶的功夫适时开口。
皎皎往外望了一眼惊呼出声:“呀!都这个时辰了?”她有些羞愧,连忙起身告退,“江伯伯您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上路。”
江镇西看向女儿目光幽怨:“多少有点扫兴。”
“又不是见不着了。”江琼岚瞪了一眼,起身拉着皎皎出了营帐。
景纵行了礼,也随后跟上。
皎皎与江琼岚并肩而行,她想着江镇西口中无所不能的父亲回头看了看景纵:“哥哥,你还记得爹爹的样子吗?”
景纵浅笑着摇头,抬眸望着月亮语速缓缓:“不记得了,只脑子里依稀有个影子。他将我抱在马背上,然后一鞭子抽下去,整个马场都是我的惊恐尖叫声。”
“从上马背到学会骑马,只用了一炷香。从此,京中就有了我是武曲星的传闻……”
皎皎听了,掩着唇嗤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