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他会懒懒的唤她“萧丫头”,调侃时,他会拖着长调喊她“萧女侠”。
这一次,也是第一次,他叫她:萧屏儿。
“严……你……?”
“萧屏儿,拿你的修卢剑。”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做什么?”有一阵冷风,吹进她的身体里。她的手,开始发抖。
“你跟着我,不就是为了要与我比剑么?”紧握着剑的手苍白到透明,手背上血水蜿蜒:“今天,一并解决吧。”
“你是疯的么?”萧屏儿跑到他面前,“你现在已经……”
“你想拖累我到什么时候?!”严无谨突然打断她,灰蓝色的眼睛里竟有狠绝的肃杀。
她退后一步。再一步。泪水坠落至地上,碎裂成细小的露珠。
“我明白了……你想要我走……那我走便是,你又何苦……何苦……”说这些虚假的狠话。
擦干眼泪,深深的看他最后一眼,然后握紧冰冷的修卢,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严无谨,我知道你逼我离开,是不想把我牵扯进那个可怕的Yin谋。
严无谨,我知道你逼我离开,是不想让我看着你死去,为你伤心。
所以,我听你的话。我离开。我不伤心。
一点儿,一点儿都不伤心。
……
严无谨静静的看着她模糊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他灰白色的视线里。
然后他回头,看着一旁沉默的赵继,嘴角的微笑有一丝苦涩:“我就要死了么?”
赵继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任何表情:“没找到庄主,你就不能死。”
“那么……救活我吧……”
他闭上眼睛,缓缓向后倒下,如缎一般的墨黛长发在空中划出道道暗色弧线,如蝴蝶坠下时的凄厉翅膀。
第三十一章(7.14更新1100)
三个月后。阳光镇。
阳光镇里阳光明媚,阳光镇里的阳光酒楼自然也是生意兴隆。萧屏儿此刻正坐在严无谨当初坐过的位置上喝酒。
她穿着那次和严无谨一起在恒祥号买的那套女装,显得格外漂亮,醇香甘冽的女儿红让她白皙的脸染上了淡淡红晕,再加上眼角眉梢上若隐若现的那一抹愁绪,更让她多了几分神秘之美。
酒楼里很多男人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可是没有人敢上去和她搭讪。
因为她的手边,放着一把剑。
修卢剑。
她现在没有心情注意别的事情,因为她的心里,想念着一个人,一个生死未卜,突然在江湖上蒸发了的人。
严无谨。
严无谨严无谨严无谨严无谨严无谨严无谨严无谨严无谨严无谨……
这三个月萧屏儿每天都要默念这个名字,可是不管她默念这个名字多少遍,他也不会再在她面前出现。
三个月前,她离开了他,突然就觉得无处可去了。在没有遇到他之前,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的,独自流浪,独自找人比剑,独自看日出日落,她一直都是能够自得其乐的。可是离开了他之后,她的心突然就空了,像水中的叶子没了着落,所以,她选择了回家。
她在家里不停的练剑,也许她人很笨,但是她知道自己学剑很快。上次只看了一回血刀杀人,她便学得几分相似,何况这一次,严无谨以命相送,她又怎能不把剑招刻在心里?
三个月的时间,她手里的修卢已经从大开大阖血腥霸气变得如回风拂柳般轻盈俊逸了。可是,她却学不来那种剑气——那种不带丝毫杀意,却压迫得人窒息的剑气。
她知道那是无法学来的,因为那是意种气势,意种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被汗水与血水不断洗练出来的剑的Jing魂。
爹从来都不问,每天都是笑眯眯的在练武场的边上看她练剑,眼中尽是赞赏与欣慰,待她练的累了,便拉她去酒楼吃饭。酒楼里一定有一位他的老友在等着他们,老友的身边一定带着他年少英俊的儿子。
她知道,父亲在为她的婚事着急。
爹在江湖声名甚微,甚至可以说是默默无闻,可是他结交的朋友里却友不少江湖豪杰,那个差点被她气得半死的师父就是其中一个。所以这些老友的儿子们许多都是江湖才俊,友几个甚至已经在江湖上有了不小的名气,可是面对爹的询问,她却只是一味的摇头:“他的手不好看”,“他的鼻子不好看”,“他的眼睛不好看”,“他笑起来的样子不好看”,“他的个子太矮”……
她知道自己的挑剔很没有意义,可是她却无法不拿这些人和严无谨比较,她的每句潜台词都是“他的眼睛不如严无谨好看”,“他的鼻子不如严无谨好看”,“他的手不如严无谨好看”,“他笑起来的样子不如严无谨好看”,“他的个子没有严无谨高”……自己真的丢脸,可是这些人,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
严无谨,已经成为她生命里永远的沧海。
不变的沧海……
阳光楼里的酒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