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空无一物的神龛,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处并无仙界耳目,不必躲藏。”
玉清忽然开口。
偷偷跟来的徐令从一处残墙后转出,摸了摸鼻尖,向着玉清的背影走去,这才迈入仙姝观中。
他身形一矮,欲行礼。
玉清没有回头:“站着,不要跪。”
一只膝盖已经碰到地面的徐令只好拽起身子,向玉清拱手:“师尊。”
玉清背对着徐令,眸色温柔,语带怀念:“为师收渊儿他们为徒时,自己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收到膝下尚未指点几天,便被垂花宗时任宗主追捕至此,这才成全了你我师徒一场。说来,为师这些年,也就只在你身上尽了师尊的本分,对渊儿他们,实在亏欠太多。”
徐令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目光越过自己的掌侧,小心翼翼地投向玉清:“与师尊在此相依为命的二十六载,是令儿此生最美好的时光。此后每至落魄低谷难挨之时,令儿便靠着这些回忆过活。”
他说得动情又可怜,像是个撒娇讨糖的小孩子。
玉清扬起一边眉毛,微微侧过身:“其实……”
她想说,那二十六年在她心中,也有着无可取代的地位,但话至嘴边,她又恍然清醒过来,堪堪收住。
一双手藏在衣袖中攥紧成拳。
玉清完全转过头来,看着徐令:“为师总是不切实际地在想,若是光Yin定格在你我返回仙界之前,你就永远会是为师天真无忧的小弟子,不必背负此后这些纷纷扰扰,那该有多好。”
玉清的神情沧桑悠远,徐令与她四目相撞,似乎一眼就能看尽数载寒霜酷暑、春去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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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前。
“小娘子,我们宗主并无恶意,只是单纯地倾慕你、喜欢你。你若痛快嫁去我们垂花宗,日后就是我们人人敬仰爱戴的小师娘,何乐而不为呢?”
刚刚步入金丹的玉清被几个人高马大的垂花宗男修堵在了偏僻的角落里。
他们方才已经恶战了一场,玉清寡不敌众,被折了一条胳膊,一身是血。
她捂着伤处,背倚灰墙,唇角的血痕在她素□□致的脸上尤其灼眼,好像皑皑雪原中盛放的一枝红玫瑰。
她冷冷地将这群人瞧着,兀自喘息,不说话。
玉清五岁入仙界,十年破金丹,如今也不过十五岁,尚稚嫩得紧,拿到凡世都还未至及笄,可那垂花宗主已经老得可以直接封棺入土了,欺辱辜负过的女修更是可以从琢光宗一直排到广陵宗去,说他一心求娶没有恶意?骗鬼去吧。
他的求娶本身就是最大的恶意。
玉清没有动静,那为首的男修就凭空变出一只鸟笼子来,鸟笼子落地,兀地伸展成一人多高。
他拿手指着这铁笼:“小娘子,你若主动走进来,这笼子便能就地化为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将你抬进垂花宗,你若是执意不肯……”
他冷哼一声,捏着指骨,发出“咔”地一声:“可别怪咱们手下无情。”
玉清随之一笑,稚气未脱的脸上现出与年龄不符的狠厉,好像一头小狼——
她认得的,那是锁灵笼,她一进去,就会五感尽失,再无还手之力。
还八抬大轿,糊弄谁呢?
玉清暗中蓄力,指尖忽而一亮,只听得“轰”地一声,众人脚下泥沙炸开,一群男修踉踉跄跄地撞在一起,俱是被风沙迷了眼。
为首那人胡乱揉着眼皮,随手指了个方向,大喊道:“追!给我追!”
玉清重伤在身跑不快,男修们很快就追到了她的踪影,可一过仙凡界,小姑娘的身形就如浓墨入水,一眨眼就不见了。
众修手持仙器,凶神恶煞地在凡世长街上徘徊,这一巡就是一整个时辰,只巡得口干舌燥,不得不找个茶摊稍作歇脚。
茶摊的小贩一见这些人气度不凡,连忙迎上前来:“几位仙长喝点什么?小摊新进了些明前龙井,质量上佳……”
为首的男修一抬手指打断了小贩的话:“茶,你随意安排就好。”
他抬眼看向小贩:“我有一事想向店家你打听打听。你在这街边卖茶,来来往往的人尽收眼底,不知可否见过一个貌若天仙的小娘子?那是我家师妹,她初来凡世,一不小心就走丢了。”
他转过眼,两根指头敲着桌子:“真是叫我一通好找。”
小贩“啊”了一声,抬手指向东南方:“见过的,见过的,她朝那边去了。”
为首的男修眉梢微挑,随之望去,耳尖都舒心地动了一动。
小贩两手交叠,弯下腰:“仙长,您家师妹真是天人之姿,走在这街上极其扎眼,您一说,小的这就想起来了……”
为首的男修抬了抬手,止住了小贩的溢美之词。
他从怀里摸出一整块银锭,往桌上重重一拍,抄起仙器起身,众修齐刷刷地随之站起,只听他淡淡道了一声“追”,众修立刻朝东南方向奔去,竟是连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