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说出这句请求的是吉田松阳,一切发生得水到渠成,好像静止多年的湖泊流入了春天融化的雪水,凋零许久的枯枝开出了柔嫩的新芽。
那么柔软,那么理所当然。
结婚的那一天,私塾来了很多人。
夏日晴朗,郁郁葱葱的庭院花香四溢,到处都是晃动的人影和交谈的笑声。
八重偷偷从和室里逃出来,牵着金红色的曳地和服,打算溜进厨房里找点吃的,溜到半路,越过庭院长廊的时候撞见了一群探头探脑的小家伙。
听说老师直接从丧偶,哦不是单身,跳到已婚,难得的暑假,私塾的学生全部到齐,叽叽喳喳像一窝刚孵出来的鹌鹑,吵着要见老师的新娘子。
“你们找我?”
八重迈下长廊,来到庭院的白石径上。
之前还叭叭叭地说个不停,小家伙们瞬间消音,只会傻愣愣地看着她发呆。
八重以为他们是被现场抓包,心虚了。
作为早已看穿一切的人,竹野凛太郎表现得最沉稳。他身边的小伙伴傻了好久,终于以梦游般的语气开口:
“……是真的诶。”
这句话就像打破了某种魔咒,周围的学生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是真人。”
“哇,真的和照片中一模一样。”
“我还以为老师一直是单相思。”
“你是笨蛋吗?以老师的脸,怎么可能会出现单相思这种情况。”
“这难不成就是所谓的闪婚?”
“当事人就在眼前你们不会去问吗,蠢货。”
一语惊醒梦中人。
八重竖起手:“停一停,同志们,停一停。”
她掸掸和服长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摆出一副放马过来吧的姿态。
“每人限制一个问题。”
戴着眼镜的男生刷地一下举起手:“你和老师认识多久了?”
八重:“五百多年。下一个。”
所有人:“……噫?!”
身材瘦高的男生几乎要蹦起来:“你最喜欢老师哪一点?”
八重:“全部。下一个。”
所有人:“哇哦。”
脸上有着小雀斑的女孩子怯生生提问:“我可以摸一下你的和服吗?”
八重:“咦?可以哦。”
白无垢过于安静文雅,她今天穿了一件金红的色打褂作为花嫁和服。
价值不菲的衣料上绣着怒放的牡丹和展翅的白鹤,金梨地的花纹细腻繁复,长长的裙摆曳地盛开,像流动的火焰一样明丽绚烂。
除了重和厚以外,这件色打褂几乎没有缺点,据说是松阳认识的吴服屋送的。
班里的女生好奇地围到八重身边,伸手摸摸她的袖子,碰一碰腰带上Jing致的花纹,睁大的眼睛里满是羡慕和惊叹之色。
“我可以碰一碰你头上的角吗?”年纪最小的女孩子似乎只有六七岁,特别渴望地盯着她头上那些叮叮当当缀着流苏的花簪发饰。
松阳听到动静来到庭院时,看到的就是八重蹲在小孩子中间,像乖顺的鹿一样微微低着头,任对方开开心心地摸她头上发簪的场景。
“好漂亮。”女孩子的眼中好像有小星星,“新娘子真好看。”
八重忍不住弯了弯眸,抬手摘下一枝流苏花簪,递到那软乎乎的手中:“喏,给你了。”
学生们笑嘻嘻地围在八重身边,叽叽喳喳,快活得不得了。
松阳在旁边静静看了片刻,微微笑着上前一步。
“现在可以轮到我了吗?”
“哇!老师!”
“居然从背后偷袭!”
松阳笑意盈盈地说:
“可以把老师的新娘子还给老师了吗?”
周围的学生起哄着,笑了一会儿,像鸟群一样散开了。
距离婚宴开始还有一点时间,宾客都聚集在主厅,谈笑的声音隔着花影和竹帘传来,潺潺的水声经流竹管,梆地一声敲在郁郁葱葱的夏日庭院里。
“果然很适合你。”
松阳的声音温和而明朗,像三月拂过枝头的春风。
“你是指什么?”八重抬起眼帘。
松阳含着笑,凝视着她此时的模样:“这身衣服,你穿起来很合适。”
“很漂亮。”他忍不住抬手碰了碰她的脸颊,指腹划过涂着口脂的嘴唇,“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松阳微微垂下眼帘,他一向是自制力极佳的人,收回手的时候却有些不舍。
“也就是说,你早有预谋?”八重扬起眉毛。
松阳笑起来,大大方方地承认:“是,我早有预谋。”
他今天难得穿着深色,新郎的黑纹付羽织袴衬得他身形格外挺拔。
就算是看着那张脸看了五百年的八重,也不得不承认,松阳笑起来确实好看。
“嗯,应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