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 但倘若萧云回这一次真的有任何不测,她这一辈子恐怕都难以原谅自己。
平英郡主摸摸她的发:“好孩子, 我只有一句话想要问你。”
姬嫣点点头:“郡主您说。”
平英郡主轻轻一顿,叹息一口, 看向病榻上还没有一点醒来迹象的儿子, 低声地道:“呦呦,如果云回一生都如这般,再也无法清醒,或是清醒了, 也不能下地,不能人事,你是否愿意,照顾他一生一世?”
姬嫣回答:“我愿意。”
少有女子如此干脆,足见情深义重,平英郡主追问:“为何?”
姬嫣想了想,声音冷静而真挚:“因为云回待我很好,不仅恩重如山,亦是体贴入微。我已经决意做他的妻子。我想,如果今天换了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云回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我不管他今后是健康还是灾殃,我都愿意留在云回的身边。”
这一番自我剖白却没有能够感动平英郡主,她若有所悟,垂下眸,微微蹙眉地点了点头,“云回会的。”
次日早晨,萧云回便已经清醒了过来,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问姬嫣,在晕厥的最后一道意识里,姬嫣被图尔墩带走了,他忧心惶惶,恨不能就要下榻追着去,但很快便被一只柔软的手给握住了,萧云回怔了怔,吃惊地看向面前的女子,用尽全身仅剩的力量,才能勉强看清,继而,他的脸上扯出了一丝惊喜交集的笑:“呦呦,是你么。”
“是我,兄长将我从图尔墩的手中救了出来。”姬嫣安抚着他,压住他的肩膀,替他将被褥拉上来,“大夫说,你用了药之后已无性命之忧,但是切莫轻举妄动,一切静养为宜。我知道,是会有些疼痛,可能这种疼痛要持续很久……”
说完,眼眶悄没声地泛红,她扭脸看向别处。
大夫同样也说了,他的伤势太重了,勉强捡回了一条命,今后怎么样,还是未知数。也许折损寿数,终免不了魂归离恨天,也许能够恢复得同正常人一般,没有定准,后续难料。
萧云回笑道:“我还没有死,呦呦你也还在我的身边,我没有什么可惜的,只要呦呦你展颜笑一笑,不再愁眉苦脸的,我身上就会丝毫都不痛了。”
姬嫣道:“你先别说话,我才给你笑。”
他温驯地躺着,果然一动不再动了。
姬嫣便扯着嘴角给他难看地笑了笑。
萧家的婚礼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在大靖很快便传遍了。
而金陵城的消息,也传回了兰陵。
皇叔突然密谋造反,意图篡权夺位,弑君杀兄,当夜里金陵城火光四起,到处人仰马翻,满城兵乱,死伤无数。
幸有骁骑营铁骑突出,挽天子于危亡之中,护下大靖之火。随后,满城搜捕皇叔的过程中,发现他已畏罪潜逃,不知所踪。
消息不尽详实,令人不敢深信。
姬嫣带来的姬氏家臣,暗中打探了一番之后,从郎君那里知悉了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告给了姬嫣。
原来,图尔墩被押送回金陵后,被打入刑部大牢,诸多大刑压下来,图尔墩死咬着不肯揭发同党,后因受犬刑,患上了恐水症,死在了天牢里。他死后,事情看似平息了下来,不再起风浪,实则没有。
一直在玄甲军中设计收买人心,妄图染指军权的两个武都尉被拎出来,经过探查得知,这两人都是受到了王雎指使。
这几人在金陵埋伏水面下,多年来半点风声不露。结合同样有着此等出身的图尔墩,不难令人怀疑,这一切都少不了王雎手笔。
这件事只是上达天听,烈帝并没有治王雎的罪,显然还在思量斟酌当中。
这时,一封来历不明的加盖了天子玉玺印鉴的手书,被拿了出来。这道手书秘密宣旨,将王雎左迁云州。王雎已经是闲散亲王,这一迁,实则流放。
已经被逼到这地步的王雎,在动身离开金陵城之后的一个夜晚,发动了刺杀帝王,控制宫城,夺取玉玺的政变,因为当夜从崇明门攻入,史称“崇明门之变”。可惜功败垂成,当夜里,被骁骑营为首的北衙禁军与玄甲军联手拿下,打得毫无还手之余力。
烈帝震怒,凡是参与造反的,全部坑杀。
并连夜下令,全国通缉王雎。
是夜,姬嫣为萧云回换水,擦拭肩膀以及背部,他说起了这件事。
姬嫣耐心地听,萧云回说完,皱着眉头问了一句:“我只是感觉很奇怪,一直以来,都没有能够彻底打垮皇叔的证据,一道莫名其妙的手书,居然解决了这一切。”
姬嫣也奇怪,王雎这种造反的心思,和造反所用的力量,绝不是一朝一夕就有的。定是蓄谋多年。
既然忍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忍不住了。
应该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推他,一步一步地亮出底牌,最后倾尽全力走上造反的不归路。
兰陵与金陵终归是相去甚远,许多内情知道得不详细。姬嫣已经向兄长捎了信过去,不知现在金陵情势如何了。